【父爱如山】镌刻在时光里的印记

高加平

美篇号 32051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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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 网络(特致谢)

　　1991 年的那个夏天，蝉鸣聒噪，我带着两个年幼的儿子，从熟悉的地方调到了高家圪坮学校。那是一所藏在山间的学校，黄土筑就的窑洞教室，木架子支起的黑板，虽然简陋，却承载着山里孩子们对知识的渴望。我深知肩上的责任，一边精心备课、授课，一边照顾着两个上一年级的儿子，日子虽忙碌，却也充实。

转眼间，秋天带着金黄与丰收的气息悄然来临。那天，阳光格外明媚，秋风裹挟着丝丝凉意掠过山间。我早早地将当天的课都上完了，想着趁此机会去县城办理调动手续。吃过早饭，我目送两个儿子蹦蹦跳跳地走进教室，随后锁好门，推出自行车，向着学校大门走去。

就在快要踏出大门时，村里一位面容憨厚的老农气喘吁吁地跑来，“后生，先别走！你妻两姨福贤，不远八十多里地，来给你岳母家下苹果了！” 听闻此言，我心中一紧，岳母家果园的事情我一直知晓，只是平时忙于教学和照顾孩子，无暇顾及。如今他们来帮忙，我又怎能袖手旁观？我赶忙将自行车推回，锁好，转身朝着果园的方向快步走去。

　　学校后的大山上，几十棵苹果树郁郁葱葱，此时，树上的苹果早已笑红了脸，在阳光的照耀下，宛如一个个小灯笼。远远望去，岳母、妻妹夫和小舅子正穿梭在果树间，熟练地采摘着苹果。妻两姨福贤也在一旁帮忙，他的脸上挂满了汗珠，却丝毫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岳母看到我来了，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你咋来了？不是忙着上课带娃吗？” 我笑着接过她手中的筐子，“再忙也不能落下家里的活儿啊！” 就这样，我们一边摘苹果，一边唠着家常。山间的风轻轻吹过，带着苹果的香甜，也带走了平日里的疲惫。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着今年的收成，计划着苹果卖了钱之后的打算，欢声笑语回荡在果园里。

不知不觉，太阳西斜，山下传来了放学的铃声。不一会儿，两个儿子背着小书包，一路小跑着来到了果园。看到我们在忙碌，他们也不甘示弱，争着帮忙捡地上的苹果，小小的身影在果树间穿梭，为这丰收的画面增添了几分童趣。

三小舅子见苹果摘得差不多了，便回家开了妻妹夫的手扶拖拉机前来拉苹果。我一手牵着一个儿子，跟在拖拉机后面。大儿子生性活泼好动，时不时地想要挣脱我的手，往拖拉机后面跑，我生怕他出意外，一次次地将他拉回来，耐心地叮嘱着：“别乱跑，危险！”

回到岳母家，大家齐心协力将苹果卸下。岳母早已准备好了压饸络，热气腾腾的饸络香气四溢，驱散了劳作的疲惫。大家围坐在一起，吃得津津有味。刚吃完饭，二小舅子便催促道：“姐夫，不早了，快吃完饭走吧。” 我匆匆扒拉完碗里剩下的几口饭，一手拉着一个儿子，急忙来到硷畔上。

可眼前的场景让我心急如焚，只见拖拉机已经启动，正朝着学校的方向拐弯。我大声呼喊：“等一等！” 可拖拉机的轰鸣声淹没了我的声音，它依旧自顾自地向前行驶。就在这时，妻妹夫从城里赶来，正好与拖拉机相遇，两人便站在路边聊了起来。

我带着两个儿子快步走下陡坡，来到拖拉机旁。此时，拖拉机斗里已经坐满了孩子们。我顾不上多想，将两个儿子抱进拖拉机斗里，自己则坐在机子沿沿上，两只脚伸进去，紧紧地抓着边缘。可拖拉机刚一拐弯，车身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斗里的大孩子们见状，纷纷跳了下去。我还没反应过来，拖拉机就朝着石崖下倾斜。千钧一发之际，我奋力跳出拖拉机，双手撑在土路上，狼狈地爬起来。可当我回头一看，心瞬间凉了半截 —— 两个小儿子都掉在了两丈多长、一丈宽的建窑块石堆里，拖拉机也掉了下去，要是压在人身上，那还有命吗！

小儿子的口中流出鲜血，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疼痛；大儿子则躺在石块的空隙里，昏迷不醒。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儿子！” 三小舅子迅速反应过来，冲下去抱起了大儿子，我也跌跌撞撞地跑下去，抱起二儿子。此时，正好有一辆自行车经过，我们赶忙坐上自行车，一路飞驰着前往县医院。

在县医院，医生检查后说二儿子是牙把舌咬破了，并无大碍，这让我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可当医生检查大儿子时，脸色却变得凝重起来，“头上凹陷性骨折，不知里面出血怎么样，县医院条件有限，得赶快去延安！” 然而，县医院救护车的司机因故无法前往，关键时刻，县人大的吉普小车伸出了援手，连夜载着我们朝着延安地区医院疾驰而去。

一路上，我紧紧地抱着昏迷的大儿子，心中充满了自责与担忧。妻子还住在原来教学的贺家湾学校，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是否也在心急如焚。

到了地区医院，医生经过诊断，严肃地说：“必须手术，不然孩子大了不是呆就是瘫。” 我没有丝毫犹豫，颤抖着双手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等待手术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我在手术室外来回踱步，心中不停地祈祷着。

妻子在得知消息后，将小女儿托付给岳母，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医院。看到她疲惫而焦急的面容，我心中满是愧疚。好在手术进行得还算顺利，拆线后，我们带着儿子回到了学校。为了方便照顾儿子，我们将家搬到了学校的教师住宿窑洞里。

　　那段日子，我依旧坚守在教学岗位上，尽心尽力地为学生们授课。而妻子则全身心地投入到护理儿子的工作中，每天细心照料，无微不至。在我们的精心呵护下，儿子的身体渐渐康复，看着他又能像以前一样活蹦乱跳，我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高家圪坮学校距我的老家只有十五里山路，在这片土地上，我洒下了无数的汗水。为了一家人的温饱，每到学校放假，我便匆匆赶回老家种地。春种秋收，辛勤的付出换来了丰硕的果实。那年，我收获了好几袋花生，都送给了在儿子治疗期间给予我们帮助的亲朋好友，以表谢意。此外，还有土豆、玉米、芝麻、豇豆、谷子和向日葵等，堆满了家中的角落。

高家圪坮，是妻子从小生长的地方，这里承载着她的童年回忆；高家圪坮学校，是妻子的母校，也是我两次任教的地方。在这里，我曾在土窑洞里的木架子黑板前，为学生们传授知识；曾与男教师们在夜晚围坐在一起，喝着高脖子西风酒，交流教学经验；曾在端午节前，在学校下边的小河里刷洗粽叶；也曾为了生活的温饱，在田间地头辛勤劳作。

那些日子里，有欢笑，有泪水，有温暖，也有惊险。如今，我已退休，每当回想起在高家圪坮的点点滴滴，那些画面便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两个儿子在石块堆里死里逃生的惊险一幕，更是成为了我终生难忘的记忆。那是一段艰苦却又充满力量的岁月，它早已深深地镌刻在我的生命里，成为了我人生中最珍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