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跳跳鼠

晓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童年，童年的快乐，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是无法体会到的，但却深深的存在了记忆里，一辈子也难以忘怀。

偶然一次，宝子对我说：“你玩过跳跳没？”

我有点听的不太明白：“嗯？跳跳是个啥东西，我怎么没听过？”

他一看我的表现，顿时来了兴趣，他眉飞色舞的讲到：“跳跳可好玩了。它是老鼠的一个种类，体型比老鼠稍大一点，全身长着灰色的毛，耳朵大大的像兔子的耳朵，鼻子有点平，有点像猪的，后腿比前腿长很多，跑起来一跳一跳的，像袋鼠一样，它还有一条长长的尾巴，尾巴末梢有黑白相间的一团毛，非常引人注目。我们这里很多，只不过它们的生活比较隐蔽，所以平时很难看到。像老鼠这种动物，它们的洞口都是敞开的，家里或地上都比较常见。但跳跳不同，它们的洞穴一般都在河坝的沙滩地上，并且每出一次洞口，回来后用新土把洞口封住，把自己圈在里面。如果你在平地上看见一滩什么动物刨出来的土，但却找不见洞口，那肯定是跳跳的杰作了。你仔细观察，会在附近找到一个洞口状的地方，并且有一团蓬松的土堵住了洞口，那肯定是里面呆着一只跳跳。这东西狡猾的很！它还给自己留着一个贼洞，当你挖它的洞时，它如果觉察到了危机，趁人不注意就会从贼洞里跑掉……”

像我这样一个从小生长在农村的男孩子来说，抓个麻雀、老鼠、蛆虫蚂蚁等小动物玩玩是最大的乐趣，但宝子说的跳跳可是头一次听说。

于是第二天，我就迫不及待的去我家不远处的河坝滩地上找跳跳。这地方说是河滩，其实常年干涸，只有下雨天偶尔从山谷里会淌下来洪水，或许这种干旱的环境适合它们生存和储存食物吧！经过仔细观察，果然在发现一处地上貌似有被什么动物挖掘出来的一滩土，看起来场面非常猖獗，但就是再看不到洞口等其他的痕迹，如同犯罪团伙留下的作案现场，让人感觉到这应该是一种凶狠阴险毒恶的动物。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周围仔细看来看去，终于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包，隐隐约约的藏在一个类似圆形的洞口处，不仔细观察还真看不出来的。我怀着激动又害怕的心情，小心的用手指刨开了表面的松土，一个洞口形状就出现了，但还是被土封着，再挖五厘米深左右，洞口就通了，我爬在洞口仔细观察，里面黑黢黢的，突然看见一个秃秃的鼻子在洞口闪了一下，又迅速缩了回去。我被这神秘动物吓的浑身一阵惊悚，紧接着又兴奋不已，我终于第一次就成功挖到传说中的跳跳鼠啦！

我等了半天没动静便等不住了，开始挖它的洞，没想到刚挖了一会儿，只见不远处一处地皮突然破土而出，一只跳跳蹦了出来，像离弦的箭一样“嗖嗖嗖”的朝远方蹦蹦跳跳飞奔而去，我赶忙起身就追，然而这家伙真机灵，眼见就要追上它了，它用长长的尾巴地上一支撑，立马就转了方向，我一脚踩住它那显眼的花白尾巴，没想到尾巴尖竟然脱皮留在了我的鞋底，它却依然疯狂的逃走了，我才想到它的花尾巴这么显眼原来是专门逃生的诱饵。等我反应过来，它早已三转四跳，不知道钻到河坝滩的哪个石头缝里了，杳无踪影，只留下我在原地，惊险、刺激、失望的场景在脑海中一幕一幕的回放着。

算了吧，它不让我抓，那就挖开它的洞穴看看。我顺着它的洞穴剥离了上面的土壤。我发现跳跳的洞穴都顺着地表走的，很容易挖开，不像老鼠的，洞很深，没有铁锹等工具是挖不到底。我又顺着挖下去，曲曲弯弯，挖了四五十厘米左右，竟然发现了它的几个粮食储藏室，里面塞满了麦子、胡麻、大豆等。

好家伙！我们一年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苦的像头驴一样。这些可恶的害虫，竟然坐享其成，敢偷吃我们的粮食，还成堆的藏起来，怪不得我父母种了这么多年地，还是穷的叮当响！我气愤不已，但这些宝贵的粮食也不能就这么浪费了呀。于是，我把跳跳偷来的粮食，全都装进了我的裤兜，带回家喂了我妈养的鸡。这些鸡一听到我的呼唤声，争先恐后的向我奔来，我把裤兜里沉甸甸的粮食撒到地上，它们不一会儿就横扫而光，个个吃的昂首挺胸，吃完吃饱后得意洋洋的在院子里走着。

一无所获的我回到了家，心情有些失落，但灵魂仍然被神秘的跳跳吸引着，明明就要到手的东西，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呢？我认真反思着，决定再试一次。

我又来到了河坝滩上，仔细寻觅着跳跳的洞穴。我发现河滩里居住的跳跳还真挺多的。我找到了一个跳跳洞穴，屏住呼吸小心的取着它洞口的封土，突然听到细小的“咚咚咚”声，好像什么东西撞击地面的声音。我凝视四周，却发现一处地面的土壤被顶开了裂缝。

哈哈，竟然还用老套路来诈骗我，看你往哪儿逃！

我的手罩在那裂缝处，趁跳跳破土而出的那一刻，我顺势用手一攥卡住它的脑袋，从洞里揪了出来，我终于活抓到跳跳啦！

跳跳长长的后腿惊恐的在空中胡乱登着挣扎着了几番登不动了，终于安静了些。我这会才定下神来仔细观察了它一番。它的长相还挺呆萌又可爱的，几乎是由兔子耳朵、老鼠身子、猪鼻子、袋鼠腿组成的组合体，尾巴长有二十厘米左右，它黑豆一样水灵灵乌溜溜的眼睛，显得格外大，警惕的直直盯着我。我忍不住揪了一下它嘴巴上的触须，它又疯狂的挣扎起来，鼻子里发出打气筒一样“噗噗噗”的声音，可见它已非常惊慌，而且对我打扰了它宁静安定的生活充满了抗议和不满。

自从第一次成功抓捕到了跳跳鼠，而且发现跳跳鼠还是一种比较好玩的动物后，我的胆子就状了起来，山上放牛就在山上找着抓跳跳，途经农田发现跳跳洞穴也抓跳跳，经验也越来越成熟了。

我上小学的时候，三年级以后，老师就要求我们每周要写周记作文，并且在专门的周记本上用小楷毛笔写。商店里卖的毛笔大多都是廉价次品货，写下的字粗头大杠一片黑，既不工整又不美观，或许是当时我们小学生的毛笔书法就不行吧！正当我为这问题发愁时，突然我一想，跳跳鼠尾巴的那一团毛不是容易取下来吗，用它做成毛笔岂不写字又细又长？我捉到了一只跳跳鼠，取下了它的尾巴，插上了一截小木棍，蘸上黑墨水一写，果然纤细的字迹显示在方格内，写字速度改进了一大半，一块心头之患终于迎刃而解了。

一日，我们小学的老师全部去了学区开会，学校里面再没有老师值守，只有一个瞅时间敲打上下课敲打铃声的值班学生。农村的小学都很简陋，上下课铃声，其实就是一块掉在屋檐下的铁块。老师们上下课时用一根铁棍一敲打，便发出“铛铛铛”的声音，约束孩子们上下课活动。

下午课余活动四十分钟的时间比较长，我闲来无事，便又跑到学校墙外面寻找跳跳。果然发现了一只跳跳洞穴。我抓到跳跳以后，将它拿到了教室里。那时我们五年级只有七个人，四男三女。那些女生从未见过这种动物，吓得惊恐直叫，躲避不及，而我们几个男生则欢喜不已。一个男生出了个注意，取来了一个芨芨草棍儿，穿过它两只大耳朵，然后将它放在教室里，关上了门。这只跳跳东跑西跑，看到墙缝里有一个老鼠洞，就蹦蹦蹦跳过去一头钻进洞里去，可是头刚伸进洞去，耳朵上长长的芨芨棍把它挡住怎么也钻不进去只好退出来原地无奈的发呆。我们一看它那傻样，都乐的哈哈大笑起来。还有一个男生弯腰用手去拨弄跳跳耳朵上的芨芨棍，一下子它疼的鼻子里“噗噗噗”直响，后腿一发力，噌的一下跳了几乎一米多高，差点落到他头上。教室里又发出一阵惊叫和欢笑声………

童年的时光已渐行渐远，自我上初中以后，我认识到老鼠会传播细菌、带来疫病等险情后，我就逐渐再不玩跳跳了，也很少关注它们的活动了。家乡河坝滩两侧的农田，因为干旱和土质不佳，早已退耕还林种成树林了。

偶然一次，我在网上看到，由于居住环境遭到破坏，跳鼠的生存受到了极大的挑战。跳鼠被列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2013年濒危物种红色名录。我一看这熟悉的名字，我为这则消息吃惊不已，是不是就是三十年前我玩过的随处可见的跳跳鼠？我网上查了一下，跳鼠的长相、花白色的尾巴末梢、跳着走路的姿势，和我三十年前玩过的跳跳长相是一样的。

家乡的跳鼠，曾经陪我度过了无数快乐的童年时光岁月，如今的你们还过的好吗？

二零二五年六月七日 甘肃省张掖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