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连载】 ‍历史的悲剧使天才沦为平庸

大爱无疆

1979年秋季的一个星期天，秋高气爽，天蓝云白，我和妻子带着女儿去太阳岛游玩。傍晚回到家里，刚刚进院，对门的赵嫂就拦住我说：“今天早晨10点多钟，来了一个同学找你，他说姓付，是东北农学院的，还给你留下了电话”，说着把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递给我。赵嫂说：“他在院子里坐了好长时间，还打听了你的家庭情况，听说你买了电视机很是羡慕。”我拿过纸条一看，原来是我牡丹江铁路中学的同学付文勇。

东北农业大学。

又是一个星期天，我乘车来到位于香坊区的东北农学院（后来改名为东北农业大学）。我在收发室给付文勇打电话，不长时间，付文勇就急匆匆地跑来了。他拉着我的手亲切地说：“好久不见，真的很想你啊！走，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唠一唠。”我们来到校园的一处幽静处，坐了下来。刚刚落座，我就急切地问付文勇：“听邻居说你刚刚入学，既然想要考大学，你为什么不参加1977年的高考哇，你这么大岁数早考一年不是能早点毕业嘛。”听我这么问，他叹了口气说：“我是参加的1977年的高考，也是那年录取的。东北农学院从外县搬回来，校舍没有建好，因此我们延迟了一年才来上学。”

挚友付文勇1971年从农场来哈尔滨出差同作者合影。

我问付文勇：“以你在高中的学习成绩，可以报名的院校很多，为什么选择了东北农学院呢？”他顿了顿说：“我上大学一波三折，我慢慢地告诉你。你知道我在农场早就结婚了，已经有3个孩子，生活负担很重。1977年恢复高考，我本来没打算报考。当时一个小舅子、一个小姨子年龄适当，都报了名。他们复习时遇到问题时让我给他们辅导，一来二去他们觉得我这么高的水平，不报考白瞎了。他们做了我爱人的工作，爱人也挺支持我，表态要把照顾孩子和家庭的重担自己扛起来，这样我才报了名。”他又说：“考虑自己年龄大了，好的院校不可能录取，因此当时报考了录取分数较低的牡丹江师范学院。高考时我一看题目，最难的题也就高二水平，难度低的仅是初中二年级的水平，这对我们这批66届老高三的学生来说太容易了。三天考试，我轻松过关。”

我又问：“你报考的牡丹江师范学院，怎么又录取到东北农学院了呢？”付文勇说：“你别着急呀，快要发榜的日子，有一天我在农场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对方问我，你是付文勇吗？我说是。他说我是牡丹江地区招生办的工作人员，首先祝贺你获得牡丹江地区高考成绩第一名。接着他说，按照规定高考后是不能改志愿的，但是考虑到你的成绩出色，入学牡丹江师范学院有点埋沒人才，特殊批准你可以重报志愿，请你认真考虑，尽快报给我们。放下电话，我十分高兴，同亲属反复商量，决定报考东北农学院。”我说：“你怎么不报清华、北大呢？”付文勇说：“一则清华、北大离家太远，学费较高；二则考虑领导这么照顾我，我也要拿出学到知识还要为农业发展做贡献的态度，就这样我被农学院录取了。”听了付文勇的话，我一边为他能够上大学而高兴，一边又为他的纯朴报恩思想错失了上著名学府机会而惋惜。

苦读的学子。

付文勇是我在牡丹江铁路中学读初中时的挚友，是1966届的高三毕业生。初中毕业时我考中专，他给我写信说：“你这么好的成绩上中专，不上高中，可惜了。我的目标只有一个，上高中，考名牌大学。”上高中时，他2次在牡丹江市的数学竞赛中获得第一名，是牡丹江铁路中学的尖子生，考入清华、北大一直是他的目标。

66届高三毕业生是文革前教育质量最好的一届学生，为了备考他们勤奋学习，寒暑假都不休息。记得 1965年寒假，我陪伴母亲去牡丹江铁路医院看病，抽时间去同学家看望。进屋一看，几个高中同学正围坐在一起复习，他们同我简单寒暄几句，又都埋头做题了。我一看咱不能打扰他们呀，仅仅坐了十几分钟，就匆匆地走了。1966年春天，准考证都发到手，就等高考了，没有想到全国搞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停止高考，他们三年的辛苦付出打了水漂。这批人1968年后响应国家的召唤，陆续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付文勇也扛起行李，去了国营海林农场。

付文勇上大学后我们一直保持联系，他学习很努力，加之底子厚，在班级里成绩突出。他初高中学的俄语，大学里学英语，从ABC字母学起。他同我说：“年龄大了记忆力下降，平时把50%的精力都放在背英语单词上。英语发音软，俄语发音硬，我一说英语就带着俄语的腔调，学弟们都取笑我。”毕业前夕他告诉我，报考了学校的硕士研究生，有一个小他十几岁的学弟是竞争对手。不久，付文勇打来电话，他说：“尽管我的成绩比学弟高，但是因为年龄大，学弟录取了。我被分配到牡丹江市农机公司，以后有机会到牡丹江市来串门。”他工作后我们时常有联系，但是一直没有他高升高就的消息。

文化大革命是一场浩劫，也是历史的悲剧。付文勇本应上著名学府，受名师教育，成长为一名科技精英。由于命运的捉弄，他沦为平庸，回归普通，真是令人惋惜呀！

附录：生命旅途 第二章 企业十八年（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