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叶君健

泰坦（Titano）

作者：刘伟杰

几天前，我的世界语同窗、常州世界语协会的张常生给我发来了微信，他正在寻找一张珍贵的合影照片。那是 1987 年，我们于北京中国科学院世界语进修班学习世界语期间，接到全国世界语协会通知，邀请学员参加保加利亚世界语者来访的座谈会。会后，我们几位学员与保加利亚世界语者合影，一同入镜的还有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主任、著名语言学家陈原，全国世界语协会秘书长张企程，以及著名翻译家叶君健先生。常生幽默地说这张照片极为珍贵，还调侃我得给他版权费呢。那天，我万分荣幸能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走近叶君健先生。叶老和蔼可亲，与我们亲切交谈，特别关切我们在北京学习世界语的情况，询问我们修习的课程，还与我们进行了简单的口语交流，这段与叶老相识的经历至今仍历历在目。

小时候，我就对小人书情有独钟，安徒生童话选中的《皇帝的新装》和《卖火柴的小女孩》深深吸引着我。那时的我，还全然不知这本书的中文译者竟是著名作家、翻译家叶君健先生。直至我开始学习世界语，才了解到巴金、叶君健等诸多著名作家都是世界语者，他们用世界语创作了众多文学作品。

世界语让叶君健得以了解安徒生，他又将安徒生介绍给了中国人民。叶老是通过阅读世界语创始人柴门霍夫翻译成世界语的《安徒生童话选》，从而知晓安徒生的作品。柴门霍夫翻译的安徒生童话堪称范文，忠于原文且行文优美。叶老被安徒生童话中歌颂善良智慧的劳动人民、同情他们悲惨生活、嘲讽达官贵人的愚昧、揭发惩治恶人的内容深深吸引。建国后，叶老在外文局工作，他利用业余时间，将安徒生的全部童话译成了中文。1954 年，第一版中文版《安徒生童话集》在中国出版，他的翻译成果让“安徒生”在中国家喻户晓。1988 年，丹麦女王玛格丽特二世授予叶君健“丹麦国旗勋章”，他是全世界《安徒生童话》众多译者中唯一获此殊荣的，也因此被称作“中国安徒生”。

叶老偶然从著名作家茅盾主编的《小说月报》里了解到世界语，被其蕴含的人类之爱、世界大同理想以及语言的科学性、灵活性所吸引。1933 年，叶君健到武汉大学攻读外国文学，通过函授掌握了世界语，并利用课余时间开始创作。1937 年，他用世界语发表了短篇小说集《被遗忘的人》（Forgesitaj homoj），这是第一本中国人用世界语原创的小说集。书中讲述的是那些在灰色无出路的生活困境中挣扎的中国人的故事，能引发世界上其他有着相同命运的人的共鸣，如此一来，中国那些“被遗忘的人们”便在人类历史上留下了记录。所以，《被遗忘的人们》是年轻的叶君健受促进世界和平和人类相互了解的世界语理想感召的成果，既是为自己和那些被遗忘的同胞而写，也是为“世界的人民”而作。

1944 年，叶老在剑桥大学时，用英文创作的长篇小说《山村》在英国出版。此书以客观白描的手法，兼具幽默和怀乡之情，介绍了上世纪 20 年代我国华中地区一个山村里农民和各类人的生活状况及面貌，以及那里最早的农民革命运动。外国读者觉得故事真实可信，能够理解中国为何要革命。这本书被翻译成二十多种文字。国际世界语协会还将此书纳入二十世纪世界语者著作丛书，委托英国世界语诗人威廉·奥尔德（William Auld）翻译成世界语。由于他的小说大多用英文、世界语创作，反倒不为国内读者熟知。1950 年，他在上海出版了自译的《山村》中文译本。

他创作了长篇小说《火花》《自由》和《曙光》，总称《土地》三部曲。1983 年到 1985 年，又创作了长篇小说《旷野》和《远程》，与 40 多年前用英语创作的《山村》一同，总称为《寂静的群山》三部曲。第一个三部曲《土地三部曲》（包括《火花》《自由》《曙光》），从满清政府写到五四运动，用英文写成后，先在英、美出版，后被译成 20 多种文字。第二个三部曲《寂静的群山》从北伐战争写到红军长征。与《土地》相比，背景更广阔，场面更宏大，情节曲折，人物众多。书中从土地革命、国共合作、蒋介石叛变、英美扶蒋、游击队壮大、成立红军……不少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他的家乡湖北红安县是成立红四方面军、红二十五军的发源地，后来在转移至四川、陕北时，是在一个五更天的夜晚，红军打好行装，告别乡亲，悄然离开山村，他当时还去看过；一切都在寂静中，只有红军的脚步声、背枪带刀的摩擦声……第二个三部曲就写到这里。

两套三部曲中，中外人物皆有，描绘了直至建国前中国城乡的人物、生活、革命活动，并展望了中国发展的前景。他客观地展现了中国社会的好坏诸事，始终对未来抱有务实、乐观的信心。

叶老的儿子叶念先也是一位世界语者，曾担任北京世界语协会秘书长，继承叶老遗志，积极推动世界语事业。叶老在中外文学经典创作和翻译领域的贡献，为人类文明发展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写于2025年6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