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雕花楼品味古韵今风

且行且悟

文/图:且行且悟 美篇号:258394

苏州东山雕花楼，又名“春在楼”，其名典出清代苏州诗人俞樾殿试名句“花落春仍在”。此楼坐落于东山镇南光明村，是民国富商金锡之、金植之兄弟为尽孝母亲，耗时三年、斥资17万银元，精心打造的仿明代庄园式建筑。

该楼始建于1922年，1925年落成，由故宫总设计师蒯祥的传人、香山帮巨匠陈桂芳精心擘画，250余能工巧匠齐心营造。楼内砖雕、木雕、金雕、石雕等交相辉映，每一处雕琢皆细腻入微、精妙绝伦，突显“无处不雕，无处不精”之神韵，素有“江南第一楼”的盛誉。下图是雕花楼景区的检票入口，上方匾额“崇德尚贤”，传达出尊崇道德、崇尚贤能的价值取向，是传统文化中对品德与才德重视的体现。

迈进景区，江南园林的雅致扑面而来。园中一座繁花如瀑垂落的古朴花架特别显眼，几盆绿植高低错落，“天堂苏州最美吴中”字样更添韵味。不远处，荷花池静卧如镜，碧水微漾间，涟漪轻吻岸边嶙峋湖石。朱漆亭台半掩于垂柳间，倒影摇曳，水墨画卷般的景致，将姑苏的婉约揉碎在一汪波光里。

江南春雨总是下个不停，如丝如缕，悄然飘落。细密雨幕中，石桥水畔笼上一层朦胧薄纱。柳叶被雨洗得愈发翠绿，在微风里轻轻摇曳。雨滴洒落在湖面，晕开一圈圈涟漪，似灵动音符在水面跳跃。粉墙黛瓦的楼阁，也在这雨里添了几分温婉诗意。

雕花楼，亦名“雕刻大楼” ，坐西朝东，占地约2亩。其外，20多米高的黑色风火墙威严矗立，两侧徽派马头墙与之相衬，远远望去，如神秘城堡般庄重。照壁造型典雅，呈八字形，高大宏伟，其后便是那精美绝伦的砖雕门楼。

这座宅子占地虽不大，整体建筑却依中轴线精妙排布，功能明晰。自东向西，照墙、门楼、前楼、后楼及附房依次延展，北侧庭院清幽雅致。宅旁雨巷声名远扬，是网红打卡胜地，身着汉服于此留影，韵味十足。各式绸伞倒挂巷间，满溢戴望舒《雨巷》的诗意。

雕花楼门楼砖雕精妙。正面分三层，中刻“天锡纯嘏”，配三国忠义故事与吉祥纹；背面“聿修厥德”门楼价值更高，五层雕刻：顶层镂雕双喜等，二层八仙庆寿，三层鹿十景，四层门额由状元伊立勋题写，配尧舜文王典故及花鸟图，底层郭子仪祝寿。整体喻“福禄寿喜德贤”六吉。

步入雕花楼前楼天井，南北厢房外形对称却内韵殊异，南为书厅，北作花厅。此楼精工巧制，处处浸润文化风俗：入门见宝，伸手触钱，脚踏福纹，抬首望寿，回首遇官，出门逢喜。每一处细节皆为匠心独运，将吉祥寓意与艺术雕琢融为一体，突显江南古建之妙。

大厅门窗之上，“怀橘奉母”“戏彩娱亲”等二十四孝图栩栩如生，与“囊萤夜读”“道途磨杵”等励志典故相映成趣。门槛处精巧嵌着蝙蝠形销眼，踏足而过，正应了那句“脚踏有福”的吉言，每处雕刻皆寄寓传统美德与美好祈愿。

谈及雕花楼的能工巧匠，绕不开“香山帮”。这群太湖之滨的匠人自明清至民国，深刻影响建筑营造史，缔造无数园林瑰宝。其砖雕玲珑、木雕传神、石雕苍劲，每一刀皆凝江南灵秀，将精细工法与文人意趣熔于一炉，别处匠作难摹其神韵，突显地域工艺之绝。

踏着福纹石阶迈进前楼大厅凤凰厅，悬额“仰莲精舍”，取意蘧伯玉“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非”的哲思。梁、柱、窗、轩满布“三国演义”“二十四孝”及“八十六对凤凰”雕刻，被专家赞为“江南满堂木刻”典范。沿廊20只花篮精巧各异，春兰、秋菊、夏荷、冬梅四季花卉跃然其上，尽显匠心。

书厅建筑风格典雅精致，木雕、砖雕、石雕相映成趣，精美绝伦。内侧立柱巍峨，长短窗上镌刻“闭户读书”“道途磨杵”等典故，橱门浅刻甲骨文及行草隶篆铭文。踏入此间，仿若穿越千年，文人雅士挥毫泼墨、吟诗作对的雅趣扑面而来，文化气韵盈满厅堂。

花厅尽显江南传统建筑的精巧雅致，步柱以短柱代之，别具匠心。长短窗镌刻“题金山封寺”“论语两句”等典故，垂莲柱牡丹雕刻国色天香，内檐高悬“天香阁”匾额。其与庭院、楼阁相映成趣，营造出宁静优雅之境，既是昔日主人会客雅集之所，亦为游人展现江南民居的生活古韵。

后厅厚德堂作为东山雕花楼的内厅、女厅，是旧时家族女性的主要活动空间。“厚德”典出《易经・坤卦》“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匾额由清末民初张謇亲题。厅堂梁间木雕演绎《西厢记》雅韵，与前厅《三国演义》英武之气遥相呼应；匾额下悬郁文华“松树牡丹图”，抱柱联为于右任草书手迹，书“敬以持己怒以及物，勤可补拙俭可养廉”。厅内更存金家堂名灯担，见证昔日喜庆风华。

厚德堂屏风侧隐有楼梯通二楼，其下巧掩厨房门扉。从后厅再往西就是金家餐厅和厨房。厚德堂两侧厢房，其中一侧厢房被布置成新房样式，充满喜庆氛围，内部的装饰和陈设展现了传统的中式婚礼风格与习俗，或许是当年金家新人喜结连理的婚房写照。

金家餐厅与厨房一脉相连，盛满雕花楼的烟火往昔。砖木架构承续江南民居本色，古朴灶台配多眼灶孔，风箱与橱柜暗藏巧思。灶台墙面砖雕简约，兼顾美观与实用；储物间收纳食材器皿，门窗雕花虽简，却藏江南人对生活的精细考量。此间曾烹珍馐百味，见证金氏豪门的宴饮风华与岁月温情。

从侧门步入花园，虽仅318.5平方米，却揽尽江南园林精妙。假山叠翠，水池映波，曲桥蜿蜒，亭榭掩映。四季花木错落有致，百年古木尤为惊艳：212岁紫薇虬枝如舞，150载檀香梅暗香浮动，更有370岁孩儿莲（又名“肉桂”红茴香）历经沧桑，此树原产云南，系清代东山县令翁天章自河西任上携归，至今枝繁叶茂，诉说着岁月传奇。

花园东墙照壁之上，一幅圆形明式砖雕“云龙”盘踞，蛟龙瞠目探首，周身云水翻涌，鳞爪欲破壁而出。其上端嵌汉白玉砖额，砖细工艺精琢“停云陇”三字，左下落款“范允临”。范氏乃范仲淹十七世孙，明代书家，墨韵与砖刻相映，尽展明清雅韵与匠艺风骨。

花园虽仅方寸，却借景成趣，揽江南名园神韵于一园。北边临池筑半边亭廊，蜿蜒如带；南边依楼设廓，直通北角层阁。拾级登阁，北望东山重冈叠翠，南眺太湖帆影炊烟，围墙内外景致交融，以小见大，自成佳境，宛若置身天地为园的壮阔之境。

尤妙处，小园以借景的手法，在高低起伏的围墙上，开有十三扇漏窗，筛云裁影间，园内外景致浑然交融，形成“多方胜景，咫尺山林”的意境。西部佛楼乃金锡之为母祈寿而筑，楼内佛龛静穆，窗外假山映池，花木四时更迭。此楼既承孝心，亦彰“孝悌传家”之念，禅意与自然共融，诉说百年温情。

登至二楼，明间、次间与厢房彼此贯通，前界筑就走马廊，环行无碍。栏板以西式铸铁打造，镂空处“蝙蝠捧寿”纹样栩栩如生；重沿板雕饰“万福流云”，线条灵动。门窗嵌装彩色玻璃，斑斓光影流转，既承中式祥瑞之美，又融西洋绮丽风情，突显中西合璧之妙。

二少爷房居于前楼西次间。步入其中，仿若穿越回民国旧岁。室内，晚清红木打造的中式大床、床桌与床橱陈列有序。那历经岁月摩挲的纹理，带着独有的陈旧光泽；古朴的造型，镌刻着往昔的繁华。这里曾是楼主二少爷的卧榻之室，满溢着浓郁的旧时光韵味。

少爷房，作为昔日楼主子女的休憩之居，弥漫着旧时光的韵味。室内，一张红木床傲然静立，工匠以鬼斧神工之技，雕琢出繁复而精美的图案，每一处线条皆流畅灵动，尽显雅致之姿，被专家盛誉为“江南民国红木床之最”。南墙之上，砖砌下水口古朴厚重，曾承接主人洗漱倾水之日常，默默见证着岁月的流转与往昔生活的烟火。

少爷书房曾为楼主子女修学之所，一踏入便浸于民国气韵。室内陈设尽显中西合璧：既有雕花木案传承古韵，又有皮质沙发融入西洋风情。山墙之上，法国进口的彩色窗棂尤为夺目，当阳光漫入，琉璃折射出 “春樱、夏荷、秋枫、冬雪” 四季幻景，光影流转间，尽藏百年风雅。

至前楼中部，抬眸间，那座砖雕门楼赫然入目，黛瓦鳞次栉比，泛着古朴幽光，檐角精巧飞翘，似欲凌云，墙面洁白素雅，衬得砖雕更为夺目。枋额、字牌、兜肚之处，人物、花卉、瑞兽等图案层次丰富，刀工细腻。每一处线条皆流畅自然，每一个造型都栩栩如生，仿佛在诉说着过往的故事，令人惊叹于匠人的鬼斧神工，沉醉于这凝固的艺术之美。

大少爷房坐落于前楼东次间，轻推房门，便踏入了一段民国旧梦。室内，晚清红木打造的中式大床、床桌与床橱，沉稳大气。红木色泽如古铜，纹理似岁月脉络，细腻且深邃。床榻的雕花精致繁复，床桌的线条简洁流畅，床橱的拉手古朴精巧，每一处细节皆彰显着匠心独运。这里曾是大少爷安寝之居，静谧中满溢着旧时光的优雅与闲适，诉说着往昔的悠悠故事。

老爷房乃原主人的休憩之所，室内家具精致考究，尽显高雅格调。屋顶阁楼底部，一块活络盖板悄然隐匿，这里曾是主人的“藏宝暗室”。造楼落成后，古董、字画、银元等奇珍异宝，经主人架梯小心安置于此，于岁月深处静藏往昔繁华。

老爷书房突显儒商风骨，原楼主金锡之先生晚清民初纵横沪上商界，凭棉纱经营崛起，获誉 "金百万"，更荣任上海纱业公会会长。此间陈设既藏线装典籍与青铜文玩，又置西式皮椅与鎏金座钟，商海沉浮与文人雅趣相融，恰似其亦儒亦商的传奇人生写照。

前天井回廊，红毡覆地，似为岁月铺上温厚底色。两侧廊柱沉稳矗立，其上雕刻栩栩如生，或花鸟争妍，或瑞兽呈祥，工匠匠心凝聚于此。栏板纹饰精巧繁复，镂空之处光影交织。抬眼望去，飞檐翘角与砖雕门楼相映成趣，古韵悠悠。

步入六角亭二楼，也称听雨亭，目光瞬间被那西洋彩窗攫住。彩窗由多块玻璃拼接而成，明黄、粉紫、湖蓝、浅绿等色彩晕染其上，斑斓色彩在昏暗室内尤为夺目。玻璃之上，几何图案规整排列，线条灵动。光影倾泄，于地面、桌案铺展绮幻光影，似梦幻织锦。彩窗如时光画框，框起异域风情，又与中式楼阁巧妙相融，古典与西洋在此交汇，散发独特魅力。

后天井回廊，四面楼阁围合，红漆木构沉稳大气，门窗雕花细腻入微，花鸟虫鱼、瑞兽祥云等图案栩栩如生，镌刻着匠人的精湛技艺。铁艺护栏与彩色玻璃自国外定制而来，护栏纹饰精美，玻璃色彩斑斓。廊间宫灯轻晃，光影绰约。檐下天空如画框景致，天光云影徘徊，古建与之交融，岁月悠然。

小姐房乃原楼主女儿的闺阁，屋内陈设温婉雅致。雕花梳妆台精巧别致，香妃榻线条柔美，绣绷之上似还留存着旧时针脚。史料记述，此室曾作女儿婚庆喜房，红烛摇曳间，承载着佳人的绮梦与新嫁的欢喜，于岁月中晕染着脉脉温情。

丫环房坐落于后楼东次间，虽不奢华却也实用周全。室内，中式小床质朴简约，床桌小巧灵便，衣橱、衣架依次而立，熨烫桌平整宽大，皆为日常所需。这里曾是贴身服侍小姐起居的丫环安歇之处，于静谧中见证着往昔的主仆岁月。

雕花楼的“明二楼暗三楼”设计独具匠心，三楼相较于二楼缩进二檩，在山墙与风火墙的巧妙遮蔽下，于楼外或天井中全然不见其踪，实乃“香山帮古建”神秘的匠心杰作。楼梯藏于后楼板壁门后，陡窄隐蔽。昔日为抵御太湖湖匪侵扰，主人设此“藏宝密室”与“藏身暗道”。如今，楼内陈展“原主人藏品”，往昔隐秘与珍奇，共同诉说着岁月的传奇故事。

雕花楼侧，状元府第所在，其原址乃明代状元施槃故居。施槃，字宗铭，苏州东山人氏。虽自幼家境贫寒，却天赋异禀，有神童之誉。明正统四年（1439年），年仅23岁的他高中状元，不仅是明朝苏州府首位状元，更是彼时最年轻的状元，后任翰林院修撰，著有《咏蝴蝶》《送友》等佳作。

状元府第原有房屋三进，还建有后花园，依次为轿厅、大厅、楼厅。今仅存大厅与两厢房，为国内孤例。大厅坐西朝东，方砖铺地，木构用料考究，彰显江南明代建筑风韵。此处承载厚重“状元文化”，与雕花楼“孝文化”相映成趣，一砖一木皆引游人追溯往昔流风。

踏入雕花楼状元府大厅，一股古朴庄重之气扑面而来，瞬间将人卷入历史长河。正上方，“状元及第”匾额高悬，熠熠生辉，两侧楹联“道立德修师镜图纪，礼明乐备节宣中和”，金字于深色背景上醒目异常，似在诉说往昔荣耀与学识传承。匾额下方，施槃金榜高中图悬挂，画中场景栩栩如生，仿佛能让人触摸到那份金榜题名之喜。厅内木质桌椅古朴雅致，桌上花瓶精巧别致，右侧墙上，施槃与母亲画像静静悬立，目光温和；左侧，明代状元服陈列，服饰细节尽显当时规制与风采。

状元府中还展示有诸多珍贵文物与历史资料 ，如供奉的文昌帝君像、古代铜壶滴漏计时器、《清苏州府十二状元扇册》及相关介绍、光绪十七年江南乡试第一、二场试题、苏州状元简介、科举作弊小抄、翁同龢的平安轴与笏板等，多角度呈现科举文化与地方状元历史。

从唐代到清末，科举考场犹如星光璀璨的夜空，而苏州便是最耀眼的“状元星座”。全国500多位文状元里，每10个就有1个来自苏州。尤其清代112场殿试，江苏举子49次登顶，其中24次都是苏州才子“摘星”，几乎包揽半壁江山。这串数字背后，是姑苏城千年墨香浸润的底蕴，小桥流水边书声琅琅，深宅大院里文脉相传，“状元”二字，早已成为苏州最鲜活的文化胎记。

离别之际，回身凝望，绿树掩映间，雕花楼飞檐翘角于暮色中勾勒出优美剪影。鎏金凤凰于梁间似在低语，砖雕孝图泛着柔光，状元府匾额藏百年时光。四周绿树摇曳，枝叶轻摆似低吟，其古朴灵秀，宛如永不褪色的画卷，深烙心间，令人感慨不已，依依难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