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云知道

言午

　　把一部65万字722页的长篇小说，用三天时间一口气读完，这对在当下这个很浮躁的年代，又上了年纪的我来说，是极少的情况。这部小说，是毕淑敏最新出版的长篇小说，叫《昆仑约定》。

知道毕淑敏这个作家，因为她著作等身，对喜爱阅读的人来说，想不知道她，也难。也知道她的一些经历：16岁入伍，在西藏高原阿里地区，戍边11年，军医，后转业到北京当医生，还是心理师，华丽转身成为大作家。

之前几乎没买过她的书，当然也没认真读过她的书。记得几年前曾买过一本她的长篇游记《非洲三万里》，但应该没好好读，没多少印象也不知道被放在众多书柜的哪个角落了。

　　她之前的好几部长篇小说，都是以女性作为主角，也以女性为视角，又几乎都涉及医学医疗心理学，我不是很喜欢，所以几乎不买她的书。促使我买她的《昆仑约定》，是因为这是她在七十岁后动笔写的，她认为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一本书。用五十多年岁月沉淀后写的书，让我心动。为了这本书，她四次入院，三次病危，可以说是她呕心沥血，拼着军人出身的坚强意志和毅力写就了这本《昆仑约定》。我的感觉是对的，这本书读来荡气回肠，读得肝肠寸断，也读得我泪流满面。

《昆仑约定》的结尾是：“这里的故事，只有云知道”。而确实，高原艰苦的生活环境和恶劣的气候条件，究竟到了那种地步，不读这本书，很多人相信都不知道；戍边战士在六七十年代，在医疗水平各种设施极为落后，生活后勤保障极为困难的条件下，与当下国家科技飞跃，经济高速发展、交通设施相当便捷的情况来比较，当时这种最为艰难困苦的恶劣环境下，战士经受着怎么样的严峻考验，也只有云知道。

　　《昆仑约定》毕淑敏以亲身经历为底色，将时代风雨与个人命运紧密相连，刻画了戍边战士对理想主义的执着追求。

小说没有聚焦在战场阵地，而是放在了高原部队的后勤医院，故事也是围绕着部队后勤医院展开。

高原不仅仅是艰苦，高原还很阴险。“高原缺氧，不是风驰电掣置人于死地的节奏，通常情况下，是阴险而不动声色的”。因此，部队后勤医院有大量的犯各种不明原因、急难危重的病员。小说在此背景下成功的塑造了女卫生员郭金换、军医楚真、医院卫生部部长龙一笙、基层部队参谋景自连、指导员潘容等等诸多戍边军人不畏艰辛困苦、敢于牺牲、个性鲜明、保家卫国的军人们不屈精神和光辉形象。当然故事里也有，虽同样是军人，也有抱着各种目的、追求私利、甚至于不惜作出小人行径的复杂人性的体现，比如那个军区副司令员女儿麦青青。

小说围绕着女卫生员郭金换与军事教官景自连、医学教员楚真、连指导员潘容间的爱慕相恋的感情故事，在部队严禁战士谈恋爱的森严军纪下，他们之间均不敢越雷池一步，又因工作、学习、医疗等接触中，相互欣赏、爱慕，甚至于暗恋的纠结、矛盾的境况，在毕淑敏细腻委婉合情合理的描述里，让读者愁肠百结，忧伤不已。

　　小说随着情节的发展，有三处让我不断破防。一是当军区司令员的小儿子景自连，在即将奔赴高原最边远、环境最恶劣、条件最艰苦的哨卡时，与郭金换告别时表露了心迹，没有拥抱，没有亲吻，双方都在苦苦思念中煎熬，郭金换等来的却是送到医院的景自连牺牲了的遗体。郭在精心处理景自连的遗体时送上的“死吻”，让读着的我，再也忍不住地掉泪。

二是既为军医又为郭金换学医师傅的楚直，一直暗恋着郭金换，但有军纪在，不敢有丝毫表露，却处处紧盯着郭换金，暗中时时关注着她的生命安全。当他为哨卡上很多战士不明原因的发病、死亡，为找出真相，亲赴哨卡调查。楚直医生为了早日查出哨卡怪病的缘由，挽救战友生命，减少非战斗减员，更是以身试险，自己充当小白鼠，最后痛苦离世，换来放射辐射病的有效控制。在他临死前，郭金换单独陪伴他走向生命的终点，在他向心爱的姑娘表明心迹时二人间的对话情景，让我泪流满面。

三是景自连的母亲，一个军区司令员的妻子甘黄连，为追寻已经牺牲了的儿子戍边的足迹，不管司令员的反对，也不管年老年体弱多病冒着生命危险，决意几天几夜一路颠簸奔赴高原部队的哨所。甘黄连在走遍儿子戍边的营地哨所后，在医院里找寻儿子心仪的姑娘，与郭金换交流时的对话场景，再一次让我破防，又一次泪湿衣襟。

“高原上的每一次出发，都是生死未卜”。六七十年代高原戍边战士，在艰苦卓绝的生存环境里，在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里，青春之花来不及盛开绽放的时候，被高原残酷的环境和尖厉的风雪冰霜，生生拍成了干瘪枯萎的花骨。

这些故事，除了戍边军人们曾经的亲身经历与体验，只有高原上的云知道。 《昆仑约定》是毕淑敏对一座山的约定和承诺，是对那个年代戍边军人的约定和承诺，是对自己美好青春里不一般的人生经历的约定和承诺，值得读者敬佩。这样的小说，很少，这样执着认真带着使命感的作家，也不多。

记于2025.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