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疲劳》:人生在世,真正让内心疲惫的,不是工作的繁重,也不是生活的挫折,而是不肯放过伤害自己的人…

梦中人

<p class="ql-block">莫言构思40余年、却只用了40多天就完成的《生死疲劳》,以9.0的豆瓣高分成为中国当代文学的一座丰碑。这部魔幻现实主义巨著讲述了地主西门闹被冤杀后,带着满腔怨恨拒绝喝孟婆汤,在畜生道中历经驴、牛、猪、狗、猴五次转世,最终才放下执念重获人身的灵魂之旅。西门闹在阴曹地府咬牙切齿地说:"我要记住所有害我的人!"这份不肯忘却的仇恨让他被判入畜生道,开始了漫长的轮回之苦......读完这本书,不禁感慨:人生在世,真正让内心疲惫的,不是工作的繁重,也不是生活的挫折,而是不肯放过伤害自己的人,以及与时代对着干的偏执!</p> <p class="ql-block">1</p><p class="ql-block">生命多么宝贵,如果把时间都用于忌恨,你所报复的并非是伤害你的人,而只能是你自己。西门闹本是高密乡西门屯的善良地主,勤俭持家、乐善好施,却在土改中被冤枉为恶霸而遭受枪决。他至死都想不通,为何自己一生行善却落得如此下场?这份不解化作执念,让他拒绝饮下孟婆汤,带着记忆转世为畜。他以为记住仇人就能报复,却不知这份记忆正是阎王给他的最严厉惩罚——让他亲眼目睹一切却无能为力。第一世为驴时,他看见自己曾经救助的孤儿蓝脸,不仅娶了自己的二姨太,还给自己戴上了绿帽子。愤怒的西门闹在院中狂奔嘶鸣,用头撞击大门,诅咒所有人不得好死。这种无能的狂怒不仅没有改变任何事实,反而加速了他的死亡。他在一次发狂中受伤后,他被众人分食。第二世为牛,他勤勤恳恳为蓝脸一家耕地,却被自己前世儿子西门金龙虐待致死。第三世为猪,他看见自己生前的正妻白氏被批斗羞辱,冲上去咬伤批斗者,最终不得不投河自尽。西门闹的悲剧在于,他把自己的不幸全部归因于外部,以为是哪个仇人害了自己,从而忽略了世事的变迁和人间的无常。罗素在《幸福之路》中说:"人们往往无知地为仇恨所驱动,真正的目的就是毁掉自己仇恨的东西,仇恨只是一种粗暴的乐趣,有时还很强烈,但它少有深层的慰藉,你要杀死你的敌人,他死了,你的使命也结束了,胜利的快感很快也就消失了。"西门闹每一世都试图用动物的方式"报复",结果只是让自己死得更惨、更痛苦。直到第四世为狗,西门闹才终于明白:"活着的人有罪,死了的人无罪;富人有罪,穷人无罪;有权有势的人有罪,草民百姓无罪。"这种看似荒诞的逻辑背后,是对时代洪流下个体渺小的深刻认知。当他不再执着于"为何是我"的追问,不再把个人遭遇归咎于具体对象时,他才获得了内心的平静。</p> <p class="ql-block">2</p><p class="ql-block">我们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在历史的洪流面前,逆流而上往往只会带来悲壮的结局。蓝脸这个人物是西门闹的镜像——同样固执,同样不肯妥协,只是方向不同。作为西门闹生前捡来的孤儿,他在主人死后娶了二姨太,尽心抚养西门家的孩子西门金龙。当西门闹转世为驴时,他满腹怨恨责怪蓝脸"背叛"自己,却不知蓝脸也被另一种执念所困。人民公社时期,全村只有蓝脸坚持单干。他说:"亲兄弟都要分家,一群杂姓人,硬捏合到一块,怎么好得了?"这份坚持看似有理,实则是对集体化浪潮的螳臂当车。气急败坏的村支书洪泰岳带头杀了蓝脸家的驴,也就是西门闹的第一世;抢走他的粮食,还组织村民批斗他。面对打压,养子西门金龙最终带着母亲柳春美与蓝脸划清界限,加入了合作社;亲生儿子蓝解放也无法忍受排挤与白眼,离开了固执的父亲。亚里士多德曾说:"没有谁能真正折磨一个人,除了他自己。"蓝脸的悲剧在于,他的坚持已经超越了理性边界,变成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当儿子蓝解放不解地问:"爹,现在全中国就你一个人单干,还有什么意义?"蓝脸平静地回答:"是没有什么意义了……"这句话道出了他内心的荒芜。他选择了简单的生活惯性,却忽略了人无法脱离时代而独存的现实。蓝脸的遭遇让人想起《瓦尔登湖》中的一句话:"深深地扎入生活,吮尽生活的骨髓,过得扎实,简单,把一切不属于生活的内容剔除得干净利落,把生活逼到绝处,用最基本的形式,简单,简单,再简单。"然而,梭罗所追求的“简单”是一种脱离社会喧嚣后的自我对话,是一种与他人无关的精神自足。而蓝脸的“简单”却并不简单。表面上,他坚守着自己的原始信念,试图过一种简单的、脱离人群的生活;但实际上,他的这种坚持却演变成了与时代潮流和周围人群的对抗。当一个人的信念变成与时代对抗的武器时,他注定会成为孤岛,被孤独的潮水渐渐淹没。</p> <p class="ql-block">3</p><p class="ql-block">人只有在正常的关系中,才有可能获得幸福,出轨之爱难成正果!西门闹轮回故事的另一条支线,是蓝脸之子蓝解放的畸形婚恋。蓝解放从小暗恋同村姑娘黄互助,但互助爱的是西门闹的儿子西门金龙。在村干部撮合下,互助嫁给了金龙,蓝解放则娶了互助的妹妹合作。这场阴差阳错的婚姻让蓝解放心如死灰,他把所有不满发泄在无辜的妻子身上。无论合作多么贤惠能干,都走不进他的心。当上副县长后,蓝解放遇到了年轻姑娘庞春苗。他不顾世俗非议,毅然展开一段炽热而冲动的婚外情。为了与春苗在一起,他不惜抛妻弃子,放弃大好仕途。然而命运弄人,最终他在一场车祸中同时失去了春苗和尚未出世的孩子,人生骤然跌入绝望的深渊。蓝解放的不幸揭示了亲密关系中的一个真相:负面事件的共同本质是'未被满足的期待',而非具体行为本身。他从未爱过妻子合作,并非因为合作不够好,而是他心中早已预设"只有互助那样的女人才值得爱"。当他遇到春苗时,又将这种执念投射在新的对象上。罗兰-米勒在《亲密关系》中指出:"归因偏差让我们倾向于将伴侣的'无心之失'解读为恶意。"蓝解放对合作的种种挑剔,实则是对自己失败人生的转移性发泄。《悉达多》中的一句话特别适合蓝解放:"幸福不是你将来某时才会达到的某种状态,它是你如何活在此刻的方式。"蓝解放总在别处寻找幸福——先是幻想与互助的爱情,后是追逐与春苗的激情,却从未珍惜眼前的真实生活。世间万物自有定数,爱情需要经营而非幻想。很多人无法在正常关系中发掘美好,偏认为出轨关系能带来幸福,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耗尽一切徒劳无功。在《生死疲劳》中,西门闹的仇恨、蓝脸的固执、蓝解放的畸形之爱,本质上都是无法与自我和解的表现。小说最后,经历六道轮回的西门闹终于放下执念,最后转世为一个患有先天性疾病的大头婴儿。这个充满隐喻的结局暗示:只有接纳生命的不完美,才能获得真正的重生。正如罗曼·罗兰在《约翰·克利斯朵夫》中所说:"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人生的疲劳,多来自内心的不肯放下。当我们学会与过去和解,与现实妥协,与自我言和时,那些曾经令我们"生死疲劳"的执念,终将化为生命长河中的一粒微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