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歐亞草原帶上的一顆明珠

晚風清 huaizli

最早聽說新疆是在小學二年級，語文課本上有一篇「葡萄溝」，讓我知道那是個遙遠的地方，遍佈戈壁沙漠，但是盛產瓜果，而且留下了當地氣候比較炎熱的印象。

再後來，常聽人唱道：「新疆的姑娘辮子長啊，，兩個眼睛多漂亮」，夾雜一些關於阿凡提的傳說，好像新疆人個個能歌善舞。

臨到初中畢業，1964年左右吧，涉及新疆的話題有些變味，社會上開始流行「奔赴新疆，建設邊疆」的風潮。多數同學的志向當然是考高中、上大學，但班上也有人打算加入新疆建設兵團，隱約聽說因為家庭成分不好，上大學無望，乾脆去新疆。

至今記得，初中同班同學孫玉華，一個謹言慎行、乖巧懂事的女孩子，無聲無息之間便消失無蹤，據說自願報名去了新疆。

當時有一部趙丹主演的電影《林則徐》很轟動，我的同齡人應該都看過，因此了解到，林則徐虎門禁煙失敗後，被道光皇帝革職發配到新疆伊犁「効力贖罪」，腦海𥚃便留下陰影：新疆是個流放罪臣的蠻荒之地。

却也因此記住了林則徐赴戍登程時的名句：「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還順帶知曉了林則徐慧眼識人，對左宗棠傾囊相授，並舉薦給咸豐皇帝，才有了後來左宗棠率六萬湘軍抬棺西征，收復新疆的彪炳偉業。

上世紀八十年代之後改革開放，有關新疆的信息越來越多，對新疆的了解也越來越清晰，加上那首流行歌曲《我們新疆好地方啊》到處傳唱：「天山南北好牧場，戈壁沙灘變良田，積雪溶化灌农莊⋯⋯美麗的田園，可愛的家鄉，風吹草低現牛羊，葡萄瓜果甜又香⋯⋯。」漸漸知道天山南北之美，堪比上帝的後花園。

早就聽說新疆少數民族眾多，但從未細想，為何會是這樣。行前查閱資料，方知古往今來，新疆一直是中國北方遊牧民族的聚居地，根本原因在於，新疆正好位於地理位置甚佳的著名歐亞草原帶之上。

歐亞草原帶是指西起匈牙利，穿越烏克蘭和中亞，東至满洲，綿延約8000公里的廣闊草原地帶，為地球上面積最大的溫帶草原，其東西走向最遠距離幾乎達地球周長的五分之一。要想真正認識新疆，講好新疆故事，首先必須了解「歐亞草原帶」，這個人類文明進化史上舉足輕重的地理概念。

新疆位於其上的歐亞大草原地帶，不僅是史前智人從非洲走向全球的遷徙「通道」，更是人類文明最初形成的「鍛造場」。從人類原始遷徙、文化互動到帝國興起，歐亞大草原地帶一直在扮演連接、促進、融合與創造的角色，是人類從非洲走向世界、最終主宰地球的重要地理與歷史背景。

進入農業社會後，歐亞草原帶仍是東西方技術、物種與文化交流的主要通道。例如：馬、車輪、金屬工具等技術的傳播，多數都是經由草原民族之間的互動與戰爭而擴散至不同地區。語言學上，印歐語系極可能起源於歐亞草原，向外擴展至歐洲與印度，這一過程與草原部族的遷徒密切相關。

人類歷史上先有農業後有畜牧業，農業革命發生在約公元前1萬年左右，而畜牧業則是新石器革命後才逐漸發展起來的。公元前3000年起，遊牧部落開始與畜牧人群分离，展開了廣闊的草原馳騁，遊牧社會一旦形成，便成為農耕社會的對立物。新疆作為牧業與農業結合的地帶，起到了兩種文化交匯的紐帶作用，並成為彼此衝突的缓衝帶，這一點在古代中國的西北地區有着非常显著的表現。

遊牧族群的產生不是來自社會大分工，而是特定環境的適應選擇，具備強烈的擴張性和侵略性，典型案例如匈奴、突厥、蒙古的崛起。從此東亞地區便走上了游牧族群與農業族群的二元對立，表現在中國歷史上，就是北方草原遊牧民族的頻繁南侵、衝突與戰爭。

新疆阿爾泰山以西以及現今蒙古所在的那部分歐亞大草原，先後成為匈奴、突厥和蒙古四大汗國興起的搖籃，這些帝國以高度機動性和軍事組織力征服了周邊地區，重塑歐亞政治版圖，深刻影響了歐洲、中東與南亞的族群與文明結構。

這正是新疆被譽為連結歐亞絲綢之路的歷史原因，也使得今天的天山南北，能夠變成融合眾多農牧民族的大熔爐。

地處歐亞大草原腹地的新疆，位於中國西北邊陲，佔盡地利優勢，地貌類型多樣，坐擁雪山、盆地、沙漠、戈壁、草原、湖泊等，風光旖旎，雄奇壯美，被譽為「自然景觀的萬花筒」、「地質與氣候的博物館」。

新疆地貌格局的核心特徵是「三山夾兩盆」，北部的阿爾泰山，綿延千里，森林茂密、水草豐美，是富蘊礦產與野生動物的重要山系。中部的天山橫貫東西，把新疆分為南北兩部分，主峰托木爾峰海拔7443米，是冰川、湖泊與高山草甸匯聚之地。南部的昆侖山脈與喀喇昆侖山脈，連接青藏高原，雪山高聳、冰川綿延。

兩盆地包括北疆的準噶爾盆地，地勢起伏較緩，氣候相對濕潤，草原、沙丘、丘陵交錯。南疆的塔里木盆地是中國最大的內陸盆地，中央是浩瀚無垠的塔克拉瑪干沙漠，為世界第二大流動沙漠。

冰川的壯美，更是新疆自然景觀的一絕。新疆冰川總數超過1萬條，是中國冰川資源最豐富的地區，為塔里木河、伊犁河等內陸水系提供生命之源。

奇美無比的高山湖泊，包括賽里木湖（位於天山北麓），被譽為「大西洋最後一滴眼淚」；喀納斯湖（位於阿爾泰山），湖水碧藍幽深，周圍針葉林密佈；博斯騰湖（中國最大的內陸淡水湖），位於塔里木盆地邊緣。

晶瑩剔透的高山湖，是冰川與陽光、地質與清風共繪的一幅自然畫卷。它的美，不僅來自顏色的亮麗，更來自純粹、寧靜與歲月靜好的感動。正如詩人所言：「山光水色共徘徊，一泓碧水入夢來。」

高山湖往往位於人煙罕至之處，水源多來自冰川融水、積雪或山間湧泉，水質極為純淨，幾乎不含泥沙、污染物與藻類，因此光線能夠深入湖體，產生絢麗的光影效果。

陽光照射在湖面時，水分子會吸收特定波長的光（如紅橙色），而反射與散射藍綠色波長，這使得湖水呈現出深邃的藍色、翡翠綠色或寶石般的青綠色。而不同深度、角度與時間，也會產生豐富變幻的色彩。

有些高山湖的湖底覆蓋著白色石灰岩、花崗岩或其他淺色礦石，能反射更多光線。再者，湖水中若含有微細懸浮的「冰川粉」（glacial flour）——這是冰川磨碎岩石形成的極細礦粉——會使湖水呈現乳藍色、牛奶綠或碧玉色的奇妙色調，仿若仙境。

高山湖因氣溫寒冷、水溫低，使得藻類不易滋生，因此水體不易渾濁或變色，也讓湖面更加澄澈透明，呈現出鏡面般的清亮。高山地區空氣稀薄、少塵埃，陽光穿透大氣層後散射減少，使得光線更直接地射入湖水，也讓色彩更純淨、通透。

湖水如鏡，常常映出藍天白雲、雪峰林海，色彩因反射而更加層次分明。清晨與黃昏時分，湖面可能因光線變化而染上金橙、玫瑰、紫藍等多重色彩，令人陶醉。

塔克拉瑪干沙漠是中國面積最大的沙漠，地貌千變萬化，形成壯觀的沙海奇景。

沙漠邊緣卻分佈著星羅棋布的綠洲，如喀什、和田、庫車、吐魯番等地，依靠冰川融水灌溉，成為農耕文明的發源地。

這種沙綠交錯的景觀不僅奇特，也展現了人與自然抗爭的智慧。

北疆伊犁河谷擁有如詩如畫的高山草原、油菜花海和白樺林，被譽為「中國的瑞士」。天山中部還保有原始冷杉林與針葉林，是珍稀動植物的重要棲息地。

那拉提、巴音布魯克、喀拉峻等草原風光無限，牛羊成群、河谷蜿蜒，融合雪山、森林與草甸。

新疆擁有全中國最豐富的地貌類型：冰川、戈壁、沙漠、綠洲、湖泊、高原、山地、峽谷、丹霞地貌等並存。

五彩灘（布爾津），一個色彩斑斕的神奇之地，呈現出奇特的彩色岩層，讓人感受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迷人魅力。

火焰山（吐魯番）以赤紅的裸岩著稱，我們從小熟讀《西遊記》，有機會親眼見識一下火焰山，也算了却一桩陳年夙愿。

天山大峽谷與紅山、黑山交錯成畫，相映成趣，上億年晝夜不息的時光雕琢，才讓這片神奇的大地披上了這一身令人屏息的彩色霓裳。

新疆正是憑藉她在歐亞大陸腹地獨一無二的地理特質，從而獲得「地質與氣候博物館」、「自然景觀萬花筒」的美譽，她以極致的對比與多元的生態讓祖國大地更加艷麗壯美。新疆，就是那個看一眼照片便會怦然心動，這輩子必須去一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