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长瘤又进水 与之抗争心也醉 一一写在第25个世界脑肿瘤日

姑苏阿囡

　　对于脑肿瘤，很多人觉得离己遥远，更是不甚了解。尽管学过医，直到退休6年后，我也依然是一个“脑瘤盲”。2017年底，一个接听电话的偶然机会，催我走上脑肿瘤的“扫盲与抗争”之路。那天，我突感右耳失聪，手机里不但听不清对方声音，而且觉得嘈杂混沌。起初也没在意，老年人嘛，听力总是会衰退的。可是经医院五官科诊查，提示“听神经瘤”，属于脑肿瘤的一种，把我吓一跳，脑子里面长瘤，非同小可。遂看脑外科，再做MR（磁共振）确诊右侧听神经瘤，2.3x1.9x2.1厘米大小。医生说，此瘤良性，生长缓慢，一年才长2毫米左右（如此算来，在我退休前5年，它已萌生我脑，盘居10年有余）。主要治疗手段，一是手术，二是放射。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手术治疗的风险是可能误伤面神经导致面瘫（占比1-3成），放射治疗的缺点是年久可能复发。

　　为了扫除“脑瘤盲”，以便选择治疗方案，我发疯似的网搜脑肿瘤知识：生长于颅内的肿瘤通称为“脑瘤”，可发生于任何年龄段，中年成人多见（偏偏让我这个退休老人摊上了）。脑瘤包括由脑组织发生的原发性脑瘤和由身体其他部位（癌症）转移至颅内的继发性脑瘤。原发性脑瘤依其生物特性又分良性和恶性。良性脑瘤生长缓慢，包膜完整，不浸润周围组织，分化良好；恶性脑瘤生长较快，无包膜，界限不清，呈浸润性生长，分化不良。但是，无论良性或恶性脑瘤，随着瘤体长大均能挤占颅内空间，推移压迫正常脑组织，导致中枢神经损害，造成颅内压升高，最终危及病人生命。由于害怕手术误伤面神经招致面瘫，我选择了放射疗法。打听下来，上海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脑立体定向放疗国内领先。他们引进不久的一种“射波刀”，是优于“伽玛刀”的新型治疗设备。但医生也提醒，8-10年后可能复发，因为瘤子还在，坏死的瘤细胞还可能复苏。

我当时是2018年春做的放疗，我就想，假设8年后2026年复发，依肿瘤每年只长2毫米的速度，再长一倍至4-5厘米，还须8-10年，那就是2034年以后。但这么大体积在脑子里是容不下的，会产生一系列问题，最可怕的是脑疝。因为肿瘤长大造成颅内压明显升高，挤压脑干部位主要神经血管组织从颅骨大孔突出，形成嵌顿，这是致命的（懂得这些知识是“脑肿瘤扫盲”的收获）。但到那时我已八旬有余，死不足惜了。我的观点是，人生超过80岁，生活质量将明显下降，与其给自己添苦，给家人添累，还不如安乐死算了（我是安乐死的积极贊成者）。而脑疝的后果恰如一场安乐死，没有大痛苦。享受人生难得的最后的“安乐”，我会从容地选择，快乐地面对，醉心地投入。

相比之下，当年外科手术1-3成面瘫的可能性，运气不好的话只能自认倒霉。我听说一位某报前总编，就是手术导致面瘫，生活质量变差，五官形象受损；我还认识一位护士，手术后轻度面瘫，导致一个眼睛不能闭合，睡觉要用胶布粘贴眼帘，每天还要点滴人工泪，否则眼睛就干涩的不行。这些病例的教训，更促使我下决心不开刀选放疗。

上海华山医院的射波刀，比伽玛刀还先进（后者为防止脑袋不慎动弹而至伽玛射线打偏误伤周边脑组织，必须戴个金属头框，绝对固定脑袋，这个金属框是打麻药后用螺钉直接捻进脑壳的，但麻药过后头疼欲裂。而前者则不用戴那个“令人头疼”的金属框，只需一个尼龙网状头罩相对固定，一旦脑袋动弹，为防射线打偏，机器会明察秋毫立马停机）。于是，打小到老就怕疼的我，在没有任何痛苦的情况下，做了三次放疗。最后一次时，我突发奇想睁眼看了一下在头顶上“吱吱”打转的高科技玩艺儿，机器啪的一声戛然而止。操作技师打开防护门冲过来训斥道：“谁让你头动了！”我说没有呀。“还狡辩，没动机器怎么会停？”说完，他钻进操作间，治疗继续进行。我这个无心之“动”，却让我体验了一把射波刀“防打偏，护脑瓜”的高度灵敏。肿瘤被高能X光照射而坏死，至今7年经5次MR检查，显示其安份守己，没有蠢蠢欲动之复发迹象。

　　但是，就在我庆幸自己的正确选择一年后，2019年下半年起，感觉右下肢出现进行性加重的跛行且疼痛（右侧肿瘤在颅内压增高下对同侧神经压迫所致），再后来记忆、反应、判断“三力”明显下降，人变得麻木迟钝，语速也慢了半拍，明显加速了我的衰老进程。我浑浑噩噩地拖着右半身残躯再去华山医院求医，MR显示脑积水。医生告知：此乃射线导致脑组织创伤的渗出液（难怪人们取笑思路不清为“脑子进水”，我的确变笨了）。我问自己的脑积水严重不？答曰每人轻重不同，重者产生积水，轻则忽略不计（会在颅内自然吸收）。我的情况属中等偏重。

如何治疗？在脑子里安一根管子，通过胸腔将脑积水引流到腹腔。但若干年后粘稠的脑积水会堵住引流管。怎么办？在旁边再安一根，如此顺延。不过这个手术不复杂，县以上医院都能做。但我还是听得目瞪口呆，可怕！回到苏州住进医院，先从腰椎抽取脑脊液减轻颅内压，隔日一次，连抽3次。然后就听天由命让其慢慢吸收吧。想想还是不敢在脑子里安管子。

所幸女儿有个朋友，同济大学规划建筑学博士，是个自学的跨界中医，小有名气。他说有把握用中药消除脑积水，但这是一帖有毒方剂，问我敢不敢用（其处方中药店都不敢配，由他另行搞定）？心想，我近古稀老人，怕啥？赌一把或许更有意义！但服“毒药”时须同备解药一碗，以防不测，如喝下后嘴脸发麻即服解药。还好，我从小对啥都不过敏，连饮5剂安然无恙。“涉毒”治疗有效，颅内积水加速消退。再加上肢体和智力功能的坚持不懈地艰难锻炼，4年后逐渐恢复正常。

从此，我又拿起相机，用起电脑，驾起爱车，提起毛笔，穿起泳裤，握起球拍，玩起美篇……投入到快乐醉人的退休生活之中。

　　一一肢体方面，下肢举步维艰，不能上下楼，拄拐还摔跤，靠推助步车满身大汗艰难前行；上肢写字不听使唤，字迹变丑（爱好书法的我原本一手好字），ATM取钱三遍按错键被锁定……。4年后日行万步不在话下，能开车能骑车能游泳能打乒乓。10天前，七十有三的我居然抖胆上高速，长途自驾（6年未敢）900余公里，从苏州到威海旅居度假。

一一脑力方面，曾经因“脑子进水”导致的记性变差、反应迟钝、思维不畅，4年后不但恢复正常，而且超越以往。仅以我爱好的写作、摄影、书法和语言表达、登台授课而言，无论自己还是他人，一致评价胜过从前。

一一在病情最重的2020年，还发生过几十次严重的体位性眩晕（多次几近摔倒）和面肌痉挛，可能随着脑积水消退竟也不治而癒。

最终结论是：整体康复100%，其中肢体95%，智力105%。

行文结尾，我为自己作对联一付：

上联：病中病后判若两人，

下联：瘤来瘤去焕然一新。

横批：抗瘤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