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拉萨街头，在第一缕晨光攀上药王山的刹那，我和媛子正站在宗角禄康公园的转经道旁，看着拉萨河浮动的碎金忽然被收拢成束，顺着布达拉宫东侧的白墙蜿蜒而上，将这座天空之城从暗夜里轻轻托起，赭红的边玛草墙像凝固的火焰，九层楼高的白宫墙体却似积雪堆叠，晨风掠过檐角经幢，把一千三百年的光阴吹成叮当作响的铜铃。</p> <p class="ql-block"> 布达拉宫检票口前是那蜿蜒如游龙的朝圣队伍，从大殿门口一直排到大街之上。 </p><p class="ql-block"> 好不容易进去，媛子拿一支有着宫殿模样的文创雪糕，在我手机镜头前炫耀，抓拍，和布达拉宫一起，塞进了相册，也塞进了回忆。</p> <p class="ql-block"> 拾级而上，脚下的石阶已被无数朝圣者的脚步磨得光滑，每一级台阶之下，都有一个古老的故事在这里传响，那应该是在公元七世纪的大唐王朝吧，当时吐蕃的松赞干布雄心勃勃一统这雪域高原，向东土大唐抛去了橄榄枝，所以文成公主带着中原的工匠、种子和书籍，跋山涉水不远万里为这还是野蛮初泯的地方播洒下文明的种子，所以这红山之上的布达拉宫便应运而生，千年时光流转，这座宫殿见证了吐蕃王朝的兴衰，经历过无数战火的洗礼，最终在五世达赖喇嘛时期重获新生，成就今日规模。</p> <p class="ql-block"> 穿过厚重的宫门，昏暗的殿堂，酥油灯火摇曳，照亮墙上的壁画和悬挂着的唐卡，这些历经数百年却依然色彩鲜艳，长明火在幽暗的廊道里跳荡，壁画上的绿度母含着永恒的微笑，金粉勾描的衣褶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中流淌。</p> <p class="ql-block"> 在红宫灵塔殿，我驻足良久，这高达14米五世达赖喇嘛的灵塔，通体镶金嵌宝，塔瓶上嵌满蜜蜡与红珊瑚，金箔表面细密的錾痕里，藏着多少匠人毕生的虔诚，忽然想起那位建造红宫的总管桑结嘉措，他在设计十万尊佛像布局时，可曾料到自己的结局会湮没在政治漩涡里？鎏金宝顶折射的阳光刺得人眼眶发酸，恍惚看见1697年的某个午后，仓央嘉措就是踏着这些被岁月磨亮的石阶，走向他宿命般的囚笼，我的手指忍不住轻轻抚过那斑驳的墙面，仿佛能触摸到千年时光的曲折纹路。</p> <p class="ql-block"> 我们随着朝圣的人流，在曲折廊道中穿行。阳光透过彩绘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斓的光影，一位白发苍苍的喇嘛，有转经筒在他们指尖转动，发出轻微吱呀声响，手持念珠，一步一叩首，他的额头已经结茧，眼神却依然虔诚。</p> <p class="ql-block"> 我和媛子登上白宫顶层，整座城尽收眼底，远处雪山在阳光下闪耀，近处八廓街熙熙攘攘，历史与现实就在这里交织交错，布达拉宫不言不语，就像一位沉默的守护者，俯瞰着这座城市变迁和高原沧海桑田。布达拉宫背后的龙王潭，湖水清澈，倒映着宫殿的倩影，几只水鸟掠过湖面，激起圈圈涟漪，这历代达赖喇嘛散步的地方，如今成了市民休闲的场所。</p> <p class="ql-block"> 天色渐晚，此时的布达拉宫被晚霞染成玫瑰金色，暮色漫过西侧僧舍的梯形窗棂时，有无忧无虑的藏族孩童追逐着掠过经幡的影子，他们书包上的格桑花刺绣在晚风里轻轻摇晃，转经的老阿妈摇着铜铃走过，玛尼轮转动的簌簌声里，忽然听见布宫地垄深处传来的古老歌谣——那些用牦牛毛编织墙体的工匠，那些驮着盐巴来换经卷的马帮，那些在冬宫墙根下取暖的农奴，他们的叹息与祈愿都渗进了阿嘎土里，而今化作游客相机里此起彼落的闪光。</p> <p class="ql-block"> 当最后一缕天光沉入红山之巅，整座宫殿忽然褪去金甲，显露出岩石本真的苍灰，东庭院那株左旋柳在夜色中舒展枝条，三百年前五世班禅栽种它时，拉萨河的水声也这般温柔地漫过城墙吧，月光爬上法王洞斑驳的岩壁，松赞干布与文成公主的塑像在幽暗中对视，吐蕃王朝的马蹄声早已散作高原的风。</p> <p class="ql-block"> 夜幕降临，布达拉宫亮起了灯光，宛如一座巨大的灯塔，能够照亮了整个世界所有人的前行道路，这座曾经只属于神佛与贵族的宫殿，此刻正被万家灯火温柔环抱。广场上晚归的情侣依偎着自拍，他们的身影倒映在刚刚洒过水的青石板上，恍若双色并行的曼陀罗。风送来远处甜茶馆的笑语，混着酥油与青稞酒的醇香，将历史的苦涩酿成了绵长的回甘。</p> <p class="ql-block"> 我和媛子就站在广场之上，眺望，沉思，久久不愿离去，这屹立了千年之久的布达拉宫呀，不仅是一座建筑，更像一位智者，默默注视着人间的悲欢离合，忽然明白布达拉宫为何要依山垒砌——它本就是雪域子民递给苍穹的哈达，那层层叠叠的宫室不是要接近天堂，而是让神佛来看看人间，时刻提醒着我们，在喧嚣的尘世中，还有这样一处净土，可以让心灵得到安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