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园游记

在水之湄

【圆梦燕园】一

虽已近黄昏，北大东门外仍排着长长的队伍。女儿紧攥着手中的证件，指尖微微泛白——那不过是一张参观证，她却特意让工作人员将“参观”二字折进了证件套里，远远望去，竟真像是一张北大学生证。“妈，帮我拍张校门全景吧，”她不断调整站姿，“一定要把‘北京大学’四个字拍完整。”一旁，十一岁的儿子扮着鬼脸蹦进镜头：“姐，你这样看起来就像新生报到了！”

阳光穿过古老的银杏树，在红墙黛瓦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女儿在李大钊雕像前驻足良久，手指轻轻抚过基座上“铁肩担道义”的刻字。经过图书馆时，她忽然加快脚步——原来是一群抱着课本的学生正从台阶上走下来。“他们的校徽真好看，”她小声对我说，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那些年轻的身影。

【未名湖畔的约定】二

未名湖的水面泛着细碎的银光，仿佛谁不经意间撒下了一把星辰。女儿忽然蹲下身，用手指轻轻划过水面：“妈，这水是温的。”岸边一块不起眼的青石上，隐约可见几道深浅不一的刻痕——那是往届学子留下的“到此一游”。小宁宁好奇地数着：“2005级……2018级……姐，等你考上，我们也在这里刻一行字好不好？”

湖心岛上的野鸭扑棱棱飞起，惊散了水中的云影。一位头发花白的校工正在清理落叶，见我们驻足，便指着湖西岸的一排垂柳说：“那几棵树啊，比你们爸爸年纪都大。”他的扫帚划过地面，露出石板路上模糊的字迹——“五四”两个大字已被岁月磨平，却仍倔强地留在那里。

转角处的文创商店比想象中安静。玻璃柜里，一枚1948年的铜制校徽在射灯下泛着幽光。“这是复刻版，”店员小姐姐取下校徽别在女儿衣领上，“原件在校史馆里呢。”小宁宁突然指着墙上的地图惊呼：“姐！你看未名湖的形状像不像个问号？”我们凑近看——那个被无数诗人歌颂的湖泊，原来是个未完成的标点，静静躺在燕园的心脏位置。

结账时，女儿选了一支钢笔，笔帽上刻着“博雅”二字。“回去就用它写作业，”她摩挲着笔杆，“这样每次写字都像在北大教室里。”店门外，几个穿着学位服拍照的毕业生恰好走过，宽大的袍袖被风吹起，像一群即将远行的飞鸟。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他们身上投下跳动的光斑，也照亮了女儿手中那支崭新的钢笔。

【归途中的星光】三

暮色四合时，我们踏着满地碎金般的夕阳走向地铁站。女儿忽然停下脚步，回望那座渐渐隐入暮色的博雅塔——塔尖最后一抹余晖，恰似一支不肯熄灭的火炬。

地铁玻璃窗上，三个人的倒影与“北京大学”的站名重叠在一起。她突然举起刚买的北大作业本，封面上烫金的校徽在流动的灯光中明明灭灭。“姐，”他指着扉页的空白处，“等你考上那天，我要在这里写‘我姐是北大学生’！”车厢微微摇晃，小宁衣领上那枚复刻校徽闪着细碎的光，像是未名湖溅起的一滴水珠，永远停驻在了这个夏天的傍晚。

当地铁呼啸着驶入隧道，黑暗中我感觉到两个孩子同时握紧了我的手。此刻他们手心里攥着的，不只是文创店的钢笔和作业本，更是某种隐秘而明亮的期许——就像燕园里那些百年古树的新芽，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正悄悄积蓄着破土而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