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 (七)初中 (1)

范学谦

<p class="ql-block">  暑假很快就要过去了,因开学后就要上初中,整个暑假也没多少事,但有一件事却让我牢记不忘。这一年夏天雨水大,下得坑满河平的。我们村有三个水坑,村东有两个坑,路南路北各一个,若不是这条路把坑隔开,它们便成了一个坑。坑中的水年年都不干,觉得水很深,到底水有多深,我也不知道。雨水大时,村中的水基本都流进了这两个坑里。南坑的水满了,就漫过路流进北坑里,北坑的水满了,就顺着一条浅沟流进村北的一条小河里,再顺河向东流进涡河。南坑西边深,东边浅,东边浅水处还有一片芦苇。雨水大的时候,村里很多家喂养的鸭子就在坑中不回家,晚上撵都撵不出来。鸭子都是晚上下蛋,它们晚上不回家,就在坑边浅水处下蛋,有时在坑边浅水处洗澡,还能摸到鸭蛋。</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午后,我和弟弟及我大祖父的孙子铭和他二弟一块儿在东坑边玩,天很热,铭和他弟弟要在坑中洗澡,我说水太深,我和弟弟都不会游泳,但铭说他弟兄两个会游泳。我说会游泳也不行,这时坑中没人洗澡,万一出点儿事就没法办。他们看我坚决不让下坑洗澡,也就没洗。随后我们又去了村西的坑边,村西的坑在路北边,坑里水也很深。这个坑还淹死过小孩,我村水的弟弟泥就是在这个坑中淹死的。这时,坑中洗澡的人很多,铭家弟兄两个再也不听劝告,脱衣跳进了水里,还非要我们两个也跳进去洗,我是坚决不洗。他们就让我弟弟下水,并说他们两个会保护好他的,弟弟也想下水洗澡,我劝他也不听,就脱衣同他们两个下了水。弟弟不会游泳,他们弟兄两个一个人架着弟弟一只胳膊,向坑中游去。到了深水地方,不知怎么回事,铭和他弟两人都放开我弟游跑了。我弟不会游泳,在深水中一沉一浮挣扎着。我就奇了怪了,这弟兄俩到底想干什么?说好的保护我弟,还保证万无一失,却不守信用,把我弟丢下就跑。是故意还是因其他原因?不管因为什么,都不能这样,这是关乎人命的事!我一看这种情况,急得大声哭叫,但我不会游泳,下不了水。听到我的哭叫声,水中洗澡的人也有人发现了,立即把我弟弟救了出来,这才免遭一场灾祸发生。幸亏这里洗澡的人多,若在东坑,听他弟兄两个的话,让他们带我弟弟下水,那时坑中又无其他人,我弟必遭大难。我弟出来后,惊魂未定,停了好长时间才恢复过来,让他穿上衣股,我带他回了家。此后很长时间,我就没再理铭家弟兄,觉得他们不值得理,也没问他们为什么当时要那样做,就没想后果吗?</p><p class="ql-block"> 这次事后,得到一个教训,不能过于相信别人,要相信自己,要依靠自己,别人说得再好听,也不一定靠得住。我也怪我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坚决阻止弟弟同他们一起下水,若有个好歹,我回家怎么交代?另外我又怪我自己,为什么不会游泳?若我会游泳,弟弟也不会被淹着。此时,我也下定决心,一定要学会游泳!后来我还真的学会了,虽然游得不算好,但也能保护我自己,不至于被淹着。</p> <p class="ql-block">  暑假终于结束了,新学期要开学了,我也将成为一个中学生了。新生报名那天,我拿着录取通知书,按照上边报名需知的要求,到清集太康四中报了名。这一届共招两个班,每班40人,共80人。我被分到了一班,叫“六四一班”,当时还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叫,后来才明白,原来我们这一届是一九六四年初中毕业。班主任姓杨,教我们的植物课。</p><p class="ql-block"> 学校在清集西边1公里处,在311国道南边。当时的311国道在太康境内还是一条土路,只是路比较宽,路两边都有路沟,沟边植有树。当时的清集也只是独塘公社的一个生产大队,只是每天早上清集街上都有集贸市场,远近十来里路都到这里赶集买卖东西。为什么把大康四中建在这里,并且建得还比较早,估计是因太康县城以西当时还没初中,这里又是县城以西到扶沟界的中点,又临311国道,方便城西学生上学。因城西就这一处初中,城西、城西南、城西北好几个公社的学生都在这里上学。但今年因六年级大龄学生全部清理回家,生源减少,只招了两个班。</p><p class="ql-block"> 学校没有大门,教学区共有三排房子,北边一排,有两栋房,每栋三所,两栋房子中间隔开,就算是学校北大门了。向北一条路,直通311国道。这排房的后边,路西路东都是操场体育场。中间一排有三栋房子,各栋都是两所,中间一栋后边正对着向北通向311国道的路,这栋房子东边三间是教务处,西边三间为仪器室。北边的路在这栋房子的后边分为两条,一条通向这栋房子的东边,一条通向这栋房子的西边。东西两边的那两栋房子,共四个教室。这两栋教室前边,又各有一栋两个教室的房子,这是第三排。这两栋房子之间直到教务处前是一大片空地,是全校学生开会活动场地。再往南是一条南北林荫道,路两旁都是树木,夏天中午可在路边乘凉,傍晚可在路上散步。路西是学校的大菜园,菜园再往西是几排学生宿舍。林荫道东边是一片花草树木,再往东有几排房是老师办公室和宿舍。教学区的东边是学生食堂、老师食堂和一个大餐厅。我们两班一年级的教室在后边一排临路的两所教室内,我们的教室在西排东头,二班的教室在东排西头。</p> <p class="ql-block"> 学校西南角那几排学生宿舍都是男生宿舍,床还是学生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我家里还是没有多余的床,只好还是同别人合睡一张床。宿舍后墙没有窗户,前边两头各有一个门,中间有一个窗户,床是一张挨一张分前后两排放,中间有一条路。每张床头的墙上都有一个木橛子,不知都是谁钉上的,可能是上届或上上一届住在这里的学生钉的,上边可以挂馍篮子。因为学生基本都是从家里背馍,每星期六下午带着空馍篮子回家,星期日下午从家里背着馍篮子回学校。冬天背的馍可以吃一星期,夏天不行,因为那时的面都不是很好的面,天热,做的馍不能放,两天就坏了。首先外边长白醭,掰开里边长粘条,有时拉好长粘条丝还不断。这样的馍还是舍不得扔,照样还是要吃掉。因为那时家里条件都很差,粮食不够吃,为供孩子上学,对背的馍都是特殊照顾的,不管是什么杂粮面,做馍用的还都是面。背馍时还尽量让多背一些儿,怕吃不饱,实际还是吃不饱。家里吃的馍就不是这样了,里边都掺了不少野菜。学校食堂可以让学生馏馍,但馏馍需要交钱的,馏一次交2分钱,可很多学生还是舍不得花钱馏馍,都是吃凉漠,喝点儿水。夏天都是拿三天的馍,周三下午请假回家拿馍,有的是家长到学校送馍。夏天虽然馍容易坏,但不凉。冬天虽然馍不容易坏,但很凉。吃馍时,用手拿着就感到冻得手疼,用牙咬时,咯嘣咯嘣的,很硬,里边就有冰,有时就用衣袖垫着啃。奇怪的是,那时吃那样的馍也不生病,上三年初中吃三年坏馍。</p><p class="ql-block"> 宿舍每天只是吃饭睡觉时才来,其他时间是不来的。那时农村还都没用电,晚上点的仍是煤油灯。宿舍内的床头墙上一般都挖一个小洞,把小煤油灯放进去照明,有时晚上躺在床上还能看一会儿书。教室内上晚自习时,点的煤油灯就高级一点儿,是带玻璃灯罩的煤油灯。一张课桌坐两人,两人合买一盏这样的灯,再合买点儿煤油。这种灯虽造价高了点儿,又比较费油,但却亮得多,油烟气也没那么大,比上小学时用的自制小煤油灯要好得多。</p> <p class="ql-block"> 初中的课程和小学的课程不太一样。初中一年级学的课程是 : 语文、代数、俄语、政治、历史、地理、植物。那时我们国家同美国、英国关系都不好,同苏联关系比较好,称苏联为“苏联老大哥”,因此中学开的是俄语不是英语。教我们俄语的老师姓王,和我大姑夫一个庄一个姓。他好像是一位退伍军人,有时还会穿退伍军装。我们对他都很崇拜,觉得他很了不起,会说俄语,说不定在部队是个俄语翻译官。我们对俄语也很好奇,开始不知道什么是俄语,为什么苏联的语言叫俄语?通过王老师的解释才知道,苏联原来叫俄国,又叫俄罗斯。学了俄语才知道,“爸爸”“妈妈”这两个词原来来自苏联,我们国家过去对父母只称呼“爹”“娘”,后来学了苏联后,才进口了“爸爸”“妈妈”这两个词。原来小学的算术又叫数学,数学又包括代数和几何,初中一年级只开代数。地理、历史这两门课,小学五、六年级也学了,但那时学的比较简单,初中这两门课就比较复杂详细一些儿了,但都属于中国历史和中国地理。小学的自然课,在初中变成了植物、动物、生理卫生,但初一只开植物课。政治课是加强对学生的思想品德教育的,单设了一门课。那时小学没有这门课,现在的小学都有思想品德课。当时教我们政治课的老师姓李,是我祖母的二姐的孩子,我叫表叔,原来我没见过他,也不认识他,上初中他教我们课后才知道,还是有一次他问我家庭情况时才给我说的。教我们历史课的老师姓张,和我二姑夫同庄同姓,他讲历史时,总要连带讲一些儿相关的历史故事,介绍当时的著名诗人及诗歌,还把有些儿诗歌抄写在黑板上,让我们背读。我第一次听他介绍《诗经》,当时还感到奇怪,心想 : 诗还有经?听他介绍才知道,原来是孔子精选了春秋时期的305首经典诗歌,称“诗三百〞或《诗经》。此外他还介绍了《汉乐府》及部分诗歌。他对我很好,我也很爱上他的课。他虽不是语文老师,却比语文老师更先一步让我得到一些儿文学知识。班主任杨老师教我们的植物课,在这门课中,使我懂得了植物的进化、植物的种类、植物的分布、植物的习性、植物的繁衍及植物与人类的关系。杨老师虽不是语文老师,但他要求我们写周记,每周写一篇,写到周记本上,集体交到他那里,他要批阅。有一次,他让我在班内宣读我的一篇周记,并对我进行表扬。</p> <p class="ql-block">  每年元旦,学校都组织一场文艺晚会。因为元旦时天比较冷,晚会都是在学校大餐厅内举行,全校师生都参加,各班学生及老师都报有节目。今年的文艺晚会上,学校一位姓马的老师唱了一段豫剧,他唱得很投入,情感、表情、动作都很感人。班里学生也有唱豫剧的,虽然我不会唱,但听到他们唱,我又想起高小时我班一个学生唱的《白蛇传》,又重新勾起了我对戏剧的眷恋。</p><p class="ql-block"> 学校院内,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个人过来摆摊卖书,有小说、连环画、学习工具书、剧本、故事书等。别看我不愿花二分钱馏馍,但买书我还是舍得的。开始买一些儿连环画册,故事书,那时的学习工具书并不多,不像现在有很多练习册、参考书,那时只有小字典、小词典。后来我又开始买一些儿剧本,如《穆桂英挂帅》,《下陈州》、《南阳关》、《香囊记》、《风雪配》、《白蛇传》、《陈三两》、《司马茅告状》等等。虽不会唱,但读读看看也是一种享受。</p><p class="ql-block"> 我突然又想起我小时候被我们庄有些人欺负的情景,那时我受欺负,一是因为我家庭成份不好,二是因为当时没有人出来为我主持公道,制止那些人。我觉得渐渐长大了,又上了初中,应该为我们庄的孩子们做点儿事情,不能让欺负人的事重演。我要做一个主持公道的人,把我们庄的孩子都组织起来,团结起来,形成一个团体,就不会有谁欺负谁的事情了。那么怎样才能把他们都组织起来呢?他们能都听我的吗?既然有了这种想法,能不能办成试试看吧。</p> <p class="ql-block">  周未回到家里,我就有意召集了我们队里的一些儿孩子,和他们一块儿玩,和他们一块儿做游戏。我就问他们,愿意看连环画听故事吗?他们都说愿意。于是我就拿出我的连环画让他们看,他们文化程度都很低,都在上小学,那时农村的文化活动也很少,看看连环画就是一种享受,特别是那些长篇小说连环画,一集连着一集,看了一集还想看下一集。我就给他们说 : “以后想看连环画就来找我,我可以供应你们看,你们还可以叫更多的孩子和你们一块儿过来看。”于是聚集的人就越来越多了,我的连环画也渐渐地被他们看完了,我就给他们讲故事,读长篇小说,他们听得也是津津有味。读《西游记》、《水浒传》等书时,我就有意问他们 : “你们愿意欺负别人吗?”因欺负别人的人都会认为不是好人,于是他们都会说 : “不愿意。”我又问他们 : “你们愿意被别人欺负吗?”谁愿意被别人欺负啊?于是他们都会说 : “不愿意。”我就说 : “咱不能欺负别人,别人也不能欺负咱,咱们之间也不能互相欺负,不论辈分高或辈分低,年龄大或年龄小,我们在一起,都是好朋友。我们要亲亲热热,互相关怀照顾,友好团结,你们说行不行?”他们都说 : “好!”于是我的目的也算基本达到了。每到周末,他们就盼望着我早点回来,有几个孩子还专门到村头去等我。</p><p class="ql-block"> 我不但给他们读小说,还给他们读剧本。读了几个剧本后,有的孩子就说 : “咱们也演戏吧!”我说 : 〝行啊。”但演戏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还需要一些道具,于是我们就着手制做道具。比我大两岁的张牛,是个心灵手巧的人,他主管制道具,用硬纸板剪裁粘贴做成不同的官帽,用木条加工一下做成宝剑,用薄木板刻一下做成刀形,再固定在一根木棍上做成大刀,用木棍稍微加工一下再用麻绳做成缨子系在木棍上做成缨子枪,用麻绳做成一个个小缨子绑在一根小木棍上做成马鞭,再用麻绳一根一根地系在一条捏好的铁丝上做成胡子等等。这些东西做成后放在比我大一岁的麦茓家里,他家有一间小屋空闲着,当成了我们放道具的储藏室,麦茓自然成了我们的保管员。比我小一岁的一个叫“狗”的孩子爱拉弦子,他自制了一把小弦子整天吱吱吜纽地拉着玩,他就成了我们乐队的唯一成员。</p><p class="ql-block">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有人提议说 : “我们得起个名字,就叫范庄剧团吧。”我想想说 : “我们还不够个剧团资格,我看就叫范庄小团队吧。”大家说也行,有人又说,既是小队,就要像生产队一样有领导。他们要我当队长,我说不行,我经常不在家。于是让铭当了队长,麦茓是会计兼保管,张牛当民兵排长,他们说我不当队长也应是公社或县里派来的坐队干部,监管着我们这个小队。有人说,再要个妇女队长吧,我说咱们都是男的,又没女的,要什么妇女队长?可他们说,这个职务不能空着,于是让叫“傲"的孩子当妇女队长。这一下惹麻烦了,使当时我们生产队的队长生气了,说什么 要逼他们下台,他说 : 〝新的领导班子已经出来了,这不是要代替我们吗?”哈哈,真是少见多怪,难道不知道这是我们小孩闹着玩的?可事有凑巧,几年后,麦茓真的当了我们生产队的会计,张牛真的当了我们队的民兵排长,傲不是当了妇女队长,而是真的当了几年我们队的队长,铭在改革开放后也真当了几年队长,狗后来还真的学会了拉弦子。后来人们说笑话时就说 : “我们庄的狗就会拉弦子。〞</p><p class="ql-block"> 那时,我们还真的演起了戏。要演哪一部戏时,我事先把剧本向大家读读,再征求大家的意见,看谁愿意扮演什么角色,然后再均衡一下,没有女的,我们就男的扮演女的。要求各人记着各人的台词,记不住也没关系,可以根据意思现编。我们晚上就在街里演,还上小学校抬一张桌子放在那里。虽没舞台,就在平地上划一个场地,月光下,不管有没有观众,我们只管演。大家演得还都非常认真,狗还人模人样坐在那里拉弦子,虽拉得不着调,但大家唱的也都更不着调。不管怎么着,每次还都把这个戏的大致意思表达了出来。</p><p class="ql-block"> 我不会唱,可很喜欢戏剧,这是我第一次在戏剧上过了一把瘾。也完成了把孩子们组织起来的愿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