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桉树的谢幕演出 ‍ 悉尼生活纪实

欣欣芳图

儿子家的后院绿意盎然，许多桉树高高矗立，其中特别一棵，紧挨着游泳池。每逢大风天气，它就像个调皮的巨人，时不时甩下一根粗壮的树枝，“扑通”一声落进泳池——说是惊险片的现场也不为过。家里的孙女孙儿经常游泳，有时还有小朋友来聚会，这隐患藏在绿荫之下，令人提心吊胆。

家里屋顶装有太阳能板，多年来电费几乎为零，偶尔还有回馈电网的小收益。但自从这棵桉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阳光被厚厚的叶子挡住大半，投资昂贵的太阳能发电几乎失效，每个季度的电费账单一路飙升。

我一度开玩笑说，家里这棵树不但不“绿”，反而变成了“耗电大户”。

说到桉树（Eucalyptus），它几乎可以称作澳洲的“国树”。不仅象征意义十足，还能在丛林大火中顽强生长——种子需高温催生，焦黑的树干也能重新冒出新芽。浴火重生，对桉树来说不过是日常。考拉就是桉树的忠实居民，几乎只靠桉叶维生。这种共生关系，让桉树虽无“封号”，地位却不言而喻。

在新州，哪怕是自己院子里的树，只要超过3米高，砍伐都得申请许可。更何况这位“国树”身份尊贵，审批过程可谓一波三折。好不容易拿到批文，真正让人犹豫的，是价格！最初的报价都是以万起价，最高报达一万六千澳元，我一度怀疑是不是可以把整棵树直接送去卢浮宫展出。

但是安全隐患和电费的“心跳”频率，终于打破了我们最后的迟疑。后来，儿子总算找到一家愿意以9000多澳元承包整棵树的公司，原因是——老板自家有木料加工厂，看中这棵树木质坚密、纹理优良，是做家具的上乘材料，于是欣然收购。原来，这棵威胁我们安全让人“伤脑筋”的大树，还能摇身一变成为有价值的艺术之材。我们也算是做了件“物尽其用”的环保好事。

这家公司出动了大型吊臂车，工人全副武装，绑上安全绳，像空中飞人一样被吊升到树顶。他们悬在几十米高空中，手持电锯，从上往下一节节切割。“挂在半空的工匠”——是体力、胆量与技术的综合考验。

锯下来的枝条直接送进粉碎机，“咔咔”地变成了细小木屑，被清理运走。

最壮观的是处理主干部分。每两米截断一次，每段重达两吨。吊臂缓缓将其放到卡车上，仿佛一位老演员谢幕前的最后几次转身，稳重而优雅。一切完成后，工作人员打扫干净现场，地面平整如新。仿佛从未有一棵庞然大物在此驻足几十年。

太阳再次洒满后院，泳池边顿时开阔明亮。只剩一段树墩静静地伫立，像是这棵桉树留给我们的纪念和见证。

这不仅是一次砍树，更像是一场“谢幕演出”——有悬念、有代价，也有华丽的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