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池随想

一个人

　　我第一次听说北京城西部有个叫莲花池的地方是从父亲聊天时知道的，它是父亲和他的战友们从部队转业后进京工作的第一个落脚点。我当时觉得，莲花池一定是个诗情画意的好地方。后来回到北京生活时才知道，原来莲花池不仅是个地名，而且那里还真有一个大小适中的湖泊，它位于西城、丰台和海淀三区交汇处，曾被当地的人们称为大湖或西湖，辽金时期是这座城市的重要水源，至今民间还有“先有莲花池后有北京城”的传说，由于以后的朝代以其他地区为中心建城，所以，莲花池一度荒废，成了一个臭水洼。

随着城市的发展，1998年，北京市政府开始恢复建设莲花池，2000年12月一期工程完工后便开始接待游人。如今，这个距今已有3000多年历史的地方，已经成为一处总占地44.6公顷、有水面15公顷、毗邻北京西站、供人们观赏莲花的一级古遗址公园。

　　近些年来，每到夏日，住在附近的朋友们都喜欢到莲花池随便走走，以近赏盛开的莲荷，远望北京西站陪衬下美丽的京城景色，从而感受时代发展的脉搏，尽情享受生活的乐趣。

　　我曾经就莲与荷的区别与朋友们进行过专门探讨。终于了解到莲与荷的各种异同。

莲与荷的发源地不同。莲的祖籍在埃及，崇拜太阳的埃及王国就有许多和莲相关的神话故事，那太阳神以童子形象坐在莲花上的图案就是睡莲，太阳神坐在莲花上暗示着创造的本源。荷最早的发源地在亚洲，一直盛产在我国。在人们的传统观念里，从与荷密切相关的莲藕、莲子和莲蓬等名称可以看出，荷是可以被笼统称为莲的，但莲并不定都是荷，起码睡莲肯定不是荷。

从植物属性来说，虽然莲荷都是双子叶植物，但莲属于睡莲科，有睡莲、子午莲和水芹花等别名，全世界有80余个品种。荷属于莲科，有莲、芙蕖、芙蓉、水芙蓉和中国莲等别称，全世界的荷只有一种。

　　莲与荷的植物形态也有明显区别。莲叶柄较短，叶片呈圆形或椭圆马蹄状，大多平铺在水面上，有V型缺口，叶面可能沾水。荷的叶子亭亭如盖，呈盾状圆形，饱满圆润无缺口、叶子高出水面，如若水落在荷叶上，会形成水珠迅速滚落下来，因此被称为“荷叶效应”。莲的花朵通常贴近或漂浮在水面上，花瓣细长尖锐，花色极其丰富多样，主要包括白、黄、粉、红、紫和蓝色。荷的花朵有长长的花柄，通常高出水面，花瓣相对宽阔和圆润，花色常见有白色、粉色和红色等。莲花开败后会沉入水中，发育成熟后的果实呈浆果状，不像莲蓬那样明显突出。它的地下茎呈块、球和匍匐状等多种形态，不会形成粗壮可食用的莲藕。荷花发育后会形成蜂窝结构的莲蓬，内含莲子。它的地下茎会长成粗壮多节、内部有孔洞的莲藕，是人们餐桌上的美味。荷在我国栽培历史悠久，是重要的水生经济作物，莲杆、荷叶和莲子可用作药材、食物和观赏，而且还是一种特有的文化象征。

莲与荷的繁殖方式不同。莲分雌花和雄花，主要靠昆虫和风授粉，所以很难结出果实，一般都是靠根茎分株繁殖。荷雌雄同花，主要依靠昆虫传播授粉，授粉成功后，雌花蕊就会逐渐膨胀成为莲蓬，每一个花托雌蕊上的孔洞都能够结出一个莲子。

　　弄清楚了这些基本知识以后，每每走在莲荷茂盛的湖边，便会对圣洁的莲荷更增加一份敬意。并由此联想到北宋理学家周敦颐的那篇著名的《爱莲说》。于是，面对纷繁复杂的社会和身边的芸芸众生，便觉得不管具体呈现在眼前的是莲还是荷，都会从心里一律认为它们就是古人顶礼膜拜的那朵圣洁的莲花，从思想上经常会生出一些难得的人生感悟。

　　在历代中国文人的人生阅历中，莲花应该是花中品德高尚的君子。我一直相信，所有用心读过《爱莲说》的人，都会产生诸多问题，其中最集中的，肯定是“它表达了怎样的人生哲学？传达了怎样的道德观念”等等。

　　的确，平日里大家似乎也都明白，《爱莲说》通过对莲花的赞美，表达了对美好理想的向往和对高尚情操的追求，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不仅描绘了莲花的美丽形象，更象征了作者洁身自好，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品质。尤其是结尾“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的反问，直面告白了对当时社会风气的不满和对志同道合者的期待。

　　如果把“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与一直提倡的个人修养和当今的社会风气联系起来看，就无不使人非常感慨了。我感悟到，如果用莲花做参照，人生大概有三大境界。

　　第一种境界是出淤泥而不染。相对来说，达到这个境界还是比较容易的。因为它无非就是表明，在鱼龙混杂的社会环境里，一个人如果在日常行为中能保持清醒的头脑，置身淤泥般的环境里不同流合污，保持独善其身，他就应该是做到了出淤泥而不染。在群体中，他应该是个好人。

　　第二种境界是濯清涟而不妖。做到这一点就相对有些难度了。因为对于一般人来说，如果在出人头地后头上有了光环，在社会上有了地位，开始受人尊敬和拥戴，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傲立在群花之首的时候，让他再保持清醒就不太容易了。那种自我欣赏、自我陶醉和飘然若仙的感觉便会自然而然地找上门来，这醉人心脾的感觉颇像一个表面上魅力十足的魔鬼，非常诱人，让你很难摆脱其诱惑。这一点或许是人的一种原始的动物本性，不知道植物是否也会如此。如若在这个时候仍然能够保持固有的淳朴本性和清醒的头脑，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从骨子里认为自己能站得高是因为踩在别人的肩膀上，实际上自己与别人没什么两样，是机遇和别人的帮衬加上不懈努力才脱颖而出的。眼前拥有的一切只不过是过眼烟云，更不是什么辉煌，没什么可骄傲的。这样就能保持一颗平常心，知道自己在任何时候也只是个昙花一现的凡人，在更多的时间里，自己仍然会活在一个普通人的社会氛围中。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十分难得的可贵境界。达到了这种程度，或许可以被称为濯清涟而不妖了，他应该是个受人尊敬的完人。

　　第三种境界就是既能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还能把自己的感悟和认识加以总结并分享给他人，使身边的人受到教益，进而对社会的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做到这一点的人应该是个圣人。他或许会以思想引导者的形象青史留名、受人敬仰、流芳百世。

　　可惜这样的人在当今社会上基本上看不到了。相反，人们经常可以遇见的，却是连出淤泥而不染都没有做到的人，这无不让人感到痛心疾首、非常遗憾。可以说，如果一个社会、一个民族、乃至一个国家的大部分人都习惯了揣着一颗貌似明白事理的心，却在实际行动上对周边的污泥浊水视而不见，甚至混迹其中，把昏昏碌碌度日视作日常。我们频繁遇到的黑白不分，是非不辨，连在乘坐交通工具时为了一己之私，强行霸座，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上，老人摔倒了该不该扶，都成了全社会一直讨论不休的热门话题等现象，不就是鲜活的例子吗？尽管社会公德犹在，法治建设在加强，人的具体行为标准却堕落到如此程度，真的令人发指，不忍直视。试问，如此下去，明天还有什么希望？如此下去，离回到无序的混沌世界还有多远？

　　看看这夏日水塘里的一朵朵莲花吧，是否可以这样认为，这依然高洁的花朵默默给人们留下的警示有多么现实和深刻。我们是否需要平日里多来这里走走看看，是否可以坐在这里，静下心来，认真反思一下自己到底应该怎样做人？我们是否应该通过努力，让包括自己在内的每一位民众在思想上真正得到启发、净化和醒悟，从而真正承担起应有的历史责任？我们是否更应该用有效的方法教化子孙，帮他们学会为人处事的基本道理，让民族的优良美德得到很好的传承？

只有经过不懈的努力做到这些，我们这个民族才会有复兴的希望，我们的国家才会有美好的未来，我们才能像祖先那样，对人类社会的发展有所贡献。

这不是一件随便拍拍脑袋和随便想想就能轻而易举完成的普通任务，更不是那些只会打着创新旗号，习惯朝令夕改、不去坚持、搞短期行为者能做到的凡人小事。我们不仅需要骑上千里马去追赶跑在前面的人，而且更需要俯下身子，像老黄牛那样，在坚定信念的前提下，踏踏实实、艰苦劳作、持之以恒地做好每一件实事。总之，我们需要再加把劲儿。

　　我爱莲花，真心期望这满塘圣洁的莲花能够评判和验证我们的一言一行……

（2025年6月7日 西山脚下）

【注】插图均为作者拍摄。

附《爱莲说》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