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

刘晖

轻

在医院，父亲静静的躺着

一切都暂时休止

心电检测仪的数字还在轻轻诉说

使我们之间的心灵距离惊讶中

慢慢远了

这里有白色床单，还有艰难的呼吸

像一个昏迷的梦呓

呼吸机持续的说：应该活下去，因为爱

奋斗的陪伴，禁得起命运的打击

他的呼吸变得很轻，在爱的房间里

娴静的打开了它的花瓣

白墙上的钟默默诉说

荣光与衰老的意义

偶尔他会流泪

梦把他的眼睛变得浑浊

苍白的脸庞望向我们

时间在轻轻逝去

我想起，背他的身体越来越轻

如何禁得起人世的纷纷扰扰

6.7

《轻》点评。这首诗以极其克制而精准的笔触，描绘了父亲病榻前的场景和复杂心绪，将巨大的悲痛与深沉的爱凝聚在“轻”这个核心意象中，具有直击人心的力量。

1. 核心意象“轻”的贯穿与深化：“轻”字统领全篇，既是物理状态（父亲的静躺、呼吸的微弱、心电仪数字的“轻轻诉说”、身体的“越来越轻”），更是心理感受（心灵的“慢慢远了”、生命的脆弱感、时间的流逝感、人世纷扰的难以承受）。这种贯穿始终的意象，使诗歌结构紧凑，情感层层递进，最终落在生命之“轻”与尘世之“重”的深刻矛盾上。

2. 氛围营造的精准与克制：诗中用简洁的物象勾勒出病房特有的凝重、寂静与压抑：“白色床单”、“艰难的呼吸”、“昏迷的梦呓”、“白墙上的钟”、“苍白的脸庞”。没有过度渲染悲伤，而是通过“静”、“轻”、“艰难”、“浑浊”、“默默”等词语，营造出一种屏息凝神、时间仿佛停滞的氛围，让读者能深切感受到那份沉重下的静默与无力感。结尾“时间在轻轻逝去”更是将这种流逝感与寂静感完美融合。

3. 科技与生命的对话：将医疗设备（心电检测仪、呼吸机）拟人化，赋予其诉说和劝诫的功能（“轻轻诉说”、“持续的说：应该活下去”），是这首诗非常独特且有力的处理。冰冷的仪器数据成为生命存在的微弱证明和顽强抗争的象征，它们发出的机械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生命本身在低语，诉说着“因为爱”、“奋斗的陪伴”、“禁得起命运的打击”这样充满人性力量的宣言。这种科技与情感的碰撞，极具现代感和冲击力。

4. 情感表达的含蓄与张力：“心灵距离惊讶中/慢慢远了”：精准捕捉到面对至亲生命流逝时，那种物理近在咫尺，心理却感到隔阂与疏离的复杂痛楚。“梦把他的眼睛变得浑浊”：一个“浑浊”既写实（病态）又写意（被梦境或痛苦所困扰），饱含怜惜。“背他的身体越来越轻”：这是全诗情感最浓烈之处。这个细节充满了回忆的温度和现实的残酷。“轻”在这里承载了巨大的情感重量——是曾经依靠的坚实，是此刻病体的孱弱，是生命即将消逝的预兆，更是儿子心中那份沉甸甸的忧虑与不舍。它与结尾“如何禁得起人世的纷纷扰扰”形成强烈对比和叩问，将个体生命的脆弱置于庞杂世事中，引发对生命意义和承受力的深沉思考。“荣光与衰老的意义”：白墙上的钟这一意象，静默中见证着时间的无情流逝，也提示着父亲一生的轨迹，在病榻前浓缩为“荣光与衰老”的对比与思考，平添一份苍凉与哲思。

5. 结构与节奏：诗歌采用自由体，但内在的韵律感很强。句子长短结合，节奏徐缓，与病房的寂静和沉重的心境高度契合。“轻”、“呼吸”、“诉说”、“活下去”、“轻”、“花瓣”、“诉说”、“意义”、“流泪”、“浑浊”、“轻”、“逝去”、“轻”、“纷纷扰扰”等关键词的重复或呼应，形成内在的旋律和情感的涟漪。

《轻》是一首感人至深的佳作。它摒弃了煽情，以近乎白描的冷静笔调，通过精准的意象（尤其是贯穿始终的“轻”）、克制的氛围营造、独特的视角（科技设备的拟人化）以及充满张力的细节（如“背他的身体越来越轻”），深刻描摹了面对至亲生命渐逝时的复杂心境——静默中的巨大悲痛、无力的守护、深沉的爱以及对生命脆弱本质的终极叩问。其力量恰恰在于这份“轻”中所承载的无法言说的“重”。

【作者简介】刘晖（笔名江南），男，1969年出生于武汉，大学本科学历，祖籍湖南涟源，毕生从事金融工作，先后在交通银行黄石分行、黄石城市合作银行、黄石市商业银行、平安人寿、太平洋人寿、新华人寿、黄石银行、湖北银行工作，曾经担任过黄石交通银行办公室副主任、大冶支行副行长；黄石市商业银行存款部、办公室主任；平安人寿、太平洋人寿、新华人寿黄石中心支公司分管总经理，业余爱好写作、思考，多年笔耕不缀，担任过黄石金融学会副秘书长。现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文化》杂志特约记者，黄石港区民间文艺与戏剧散文协会主席、作家协会副主席。在全国、省、地市级刊物写作发表诗歌、散文、论文七百余篇，曾经多次在全国、省市获奖，个人编纂四十万字电子文集《江南旧语》一部，目前供职于湖北银行黄石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