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自1977年全国恢复高考制度后,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以一种迫不及待的速度重新开始。而我,作为一名上世纪七十年代出生的人,有幸赶上了九十年代初的第一场“国考”。</p><p class="ql-block"> 那年,我在县城一所重点中学毕业。当时学校允许招收复读生(正式称谓为“往届生”),也许是为整合教育资源的缘故,校方将毕业于不同学校但又怀着同一个目的来同挤高考独木桥的往届生“混编”插入了我们应届生的班级。于是,一种在今天看来有点不可思议的班级现象出现了:一个正常的全日制教学班,竟膨胀到百来号人,号称“混合多国部队”,人数规模可谓“空前绝后"。大家齐刷刷地坐在学校那间最大的教室里,每个人的课桌上都码放着一摞摞的课本和复习资料。从教室门口一眼望去,整个一片晃动着脑袋,偶尔有眼镜片折射过来的光线,让人感觉到大考前夕气氛的紧张和压抑。</p> <p class="ql-block"> 同学里有老三届、老四届,模样看起来比我们应届的成熟稳重些。由于年龄、生源以及兴趣爱好等方面的差异,大家虽同处一室,但相互之间沟通并不多,尤其是男女生之间更是隔了一条严格的“三八”线。大伙儿不可多说一句话,极个别人甚至喊不出对方的姓名,仅仅混了个脸熟,也算同学一年情谊一场。</p><p class="ql-block"> 由于学文科的缘故,背诵、记忆是同学们每天的必修课程。每每自习时间,除双眉紧蹙作痛苦思索状和伏案奋笔疾书者外,眼睛微闭、口中念念有词、嘴唇上下翻飞的“背书郎”大有人在。班上还真有几本“活字典”,不仅能将唐诗宋词、英语单词、历史常识、地理概念等背得滚瓜烂熟,就是什么地方有个插图、多少页面有个注解都了然于胸。</p><p class="ql-block"> 十年寒窗秉烛夜读,一朝金榜题名,实现“鲤鱼跃龙门”(当时大多数同学为农村户口)的梦想,是莘莘学子梦寐以求的终极目标。或许是为缓和一下考前紧张气氛,学校依惯例在公告栏内出了“一颗红心、两种准备”的专刊,劝慰同学们人生处处有风景,条条道路通罗马,高考并非走向成功人生的唯一捷径。大家不以为然,照样埋头苦读不已,不敢预卜高考结果和将来会有什么出路,只晓得视力一天天弱下去,班上“四眼狗”(同学之间对近视眼的称呼,并无恶意)一天天多起来——那真是高中时代最昂贵的学费,然而世上的事,又有什么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呢?</p> <p class="ql-block"> 七月流火,三天考期一晃而过(那时高考在7月7、8、9日)。至于如何走进考场、考试内容是什么、考得效果怎么样,我都没有什么清晰的印象了。只记得最后一堂终考铃响,既紧张又兴奋的神经忽地松弛下来,窗外传来清脆的鸟叫声,我感觉到重新回归自由的那种大快乐并为此而感动莫名。</p><p class="ql-block"> 八月底,我以高出本科线3分的成绩被录取到岳麓山下一所重点大学。这个消息对于当时青春年少的我,始终带有梦幻的性质,它来得太突然,以致我不能完全相信它的真实性。直到我怀揣着那张入学通知书,第一次走出自得其乐的乡村,惴惴不安地踏进那座蜚声省内外的象牙塔,开始了青春的又一次征程。</p> <p class="ql-block"> 杜牧有诗:“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负笈还乡后我又兜兜转转工作了几个单位,一眨眼卅年过去了,我已到知天命的年龄,高考的场景时常在睡梦中出现,好几次都是因为答题不出而半夜惊醒(据了解像我这种岁数的人,做高考梦的还不少呢,有人说一年至少做十次高考梦)。高考决定命运,一考定终生,潜意识中这种理念已经深入脊髓。我们那一届同学也非常幸运,坐上了毕业“包分配”的末班车。犹记得妈妈当年在双抢的时候对我说的话:“崽啊,你不攒劲读书,将来只有背泥巴坨的命啰。”</p><p class="ql-block"> 先嗅书香,后闻花香。偶尔刷下视频,一句“你考的不是试,是前途和暮年的欢喜”真让人醍醐灌顶。据悉,2025年全国高考报名人数逾1300万。高考之季,作为“过来人”,我衷心祝愿所有考生金榜题名,皆得所愿!</p><p class="ql-block"> (2025年6月7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