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背后的故事《藏族歌手亚东90年代剪影》

小平

《藏族歌手∽亚东90年代剪影》

上个世纪90年，乘过西南航空公司班机的人可能都听过这首歌《向往神鹰》，这首歌是为西南航空的企业形象创作的歌曲，唱这首歌的是本土藏族歌手∽亚东。他声音的穿透力，随着西南航空的航班，穿越了蓝天，穿透了祖国的大江南北。有趣的是，歌虽然唱响了全国，人却一点都不红。

听了这首，歌声的魅力让我有去拍摄这位歌手的愿望，决定约他见见面。

第一次见到亚东的场景，至今想来仍像一部西部电影的开幕。在人民南路毛主席像下，一个骑着雅马哈摩托的颀长身影由远及近。摩托上喷涂着神鹰标志，骑手一身黑色皮衣，墨镜后的长发在风中飞扬。当他跨下摩托，摘下头盔向我走来时，一米八几的个头带着高原阳光淬炼出的轮廓，让人不由得屏住呼吸——这简直就是康巴汉子最完美的形象标本。

没有拍摄前，亚东的外在形象集中了康巴汉子美男子所有的气质，狂野洒脱，奔放不羁，我想拍摄这样的硬汉应该是很放松，很容易。可是在拍摄中麻烦出来了，第1次面对镜头的他十分腼腆、十分羞涩。战战兢兢、怯怯懦懦地对着镜头非常的不自信，这是我完全没有意料到的，拍了一半，我有些拍不下去了。

我告诉他：你尽量放松，随心表达自己想表达的意思，随心做你想做的事。我用镜头去跟你，你不需要跟我的镜头，不要感觉我镜头的存在。

亚东：导演我能不能喝点酒？

我说：可以啊！

中午几瓶啤酒下肚后，那个在歌厅引爆全场的亚东终于回来了。酒精融化了他面对镜头时的僵硬，摄影机捕捉到了他眼中高原湖泊般的清澈与不羁。

亚东的个人经历非常有趣，在他做歌手前，居然是一身戎装的解放军战士，在越南战场的猫耳洞登过，转业后，凭着一副天生的嗓子，凭着有穿透力的歌声每天晚上在成都至少三家歌厅串场，只要他的歌声一响起来，就会引爆全场的掌声雷动。

他并不是一个专业歌手，没有专业的学习过，他告诉我：我怕学院派的练声，让我失去本民族发声的特质。我的声音是甘孜大草原塑造出来的，在浩渺的草原上，在奔腾的马蹄下，在兰天白云牛羊成群的地方，在这样的生态环境中，才能塑造出我这样的声音，我不想失去原有的……说到这里，他特别铿锵有力，让我看到了一个康巴汉子真正的傲骨，这也是我拍摄这部片子所需要的∽他的样子。

我们的节目播出后反响出乎意料。不久，陈冲为她的藏族题材电影找上门来，我鼓励亚东把握这个机会。后来他在春晚上演唱的《老王》却让我扼腕——那根本不是属于他的歌。这个需要酒精才能在镜头前放松的汉子，注定不适合被装进主流审美的框框里。

九十年代末，他与腾格尔、容中尔甲并称"高原三星"。从《游子的心》到《妈妈的羊皮袄》，他的歌声始终带着酥油茶的醇厚和青稞酒的烈性。如今回想起来，那个骑着摩托、需要借酒才能面对镜头的藏族歌手，或许才是华语乐坛最本真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