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星火

慢读语文

灶膛里的星火

　 三十年前的下岗潮如一场无情的风暴，席卷而来，我10岁那年，阿爸失业了。阿爸常说：“这咋弄？人都活成啥样！”阿妈说：“饿不死人，家里还有几亩田，只要你肯干，把地种好，就有吃有穿。”那时代的农民苦啊！我们家种的是水田，遇上怪风暴雨，稻子倒了，就得一捆捆往地头搬，水淋淋的，很重！

秋天，阿爸累倒在地头，他醒来后还是耳鸣不已……得去一趟省城，没有人陪护，家里的地不能扔下，他走之前教我学开拖拉机，我们家跟三爷爷家合买的，我爸出钱多，他家出钱少，帮了两个轱辘，那年我小学四年级，已经能犁地了，阿爸说：“地头多留一些，要提前拐，拐不过，就拉离合。”

父亲的耳鸣还未曾痊愈，就一头扎进了商海。那年我初中，他的合伙人跑路了，他成了一摊泥，这个家咋弄啊？阿妈在灶下烧火，阿爸就坐在锅门口无言的抽烟，我怕受到无端的责骂，吃完饭赶紧往外跑，作业都是在邻居家里做的。

三十年后的又一场风暴席卷了小城，中美贸易的博弈让这小小一隅的“好吃点”像《茶馆》里的王利发艰难的支撑，他的三间铺面还剩下一间，他对我说以前大人带孩子，一家三口坐下来一起吃，现在是大人看着孩子吃，他无奈的叹息，像极了那张熟悉的面孔，让我想起了阿妈灶膛里的火苗——再弱，也试图舔亮一片昏黑。

我常走进他的生活，听他们吐露心声，听大地的回响。这脚下的土地，这被祖辈无数的泪水、汗水浸润的土地，当你伸手抚摸那萌生的绿芽，那是血沃中华的劲草。那些在岁月长河里沉淀的星光，终将化作照亮前程的烛火。不必急于向世界证明什么，正如史铁生在地坛的残败里听到的虫鸣，一个颓废的灵魂已经觉醒。

人是时代横流里的一粒细沙，伤痕是岁月成长的年轮，是民族史诗上的字行，诉说一个民族的苦难，也铸就一个民族的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