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思绪

小雨

河畔思绪

河水的低语在耳畔絮絮不止，如同千年不断的长叹。我沿着河畔徐行，河岸边的青草已经长得高过脚踝，每每踩上去，便觉出柔软又倔强的弹性。河水在黄昏的余晖里，泛动着粼粼金光，一波推着一波，永无休止地向前流去。时光亦如河水，只管奔涌前行，从不曾为我们稍作停留，也从不因谁人的驻足而放缓脚步。

流水冲荡着河岸，冲刷得岸边许多石头浑圆光滑，河水反复亲吻着它们，又绕过它们而去。偶尔遇着水下伏卧的礁石，便激起了漩涡，旋转着，翻滚着，吞吐着飘过的枯叶断枝，随后又归于平静，似乎石头依然顽固地卧着，河水则依旧向前奔流不息。我蹲下身，捞起一块被磨得浑圆的卵石，握在手里微凉又沉实。那白色塑料袋却蓦然闯入眼帘，它一半沉在水下，一半兀自浮在水面，被水流裹挟着，挣扎着，忽上忽下，却始终逆流而退，无力前行。这小小景象，竟像是生命意志在自然法则中的搏斗，既执拗又徒劳，既渺小又顽强。

河面渐渐被暮色笼罩，四合的暮霭犹如轻纱垂落，使得对岸模糊了轮廓。目光所及之处，却见一个老人正静坐在对岸垂钓，他凝然不动，仿佛与河岸已然融为一体。老人身影在暮色中渐渐朦胧，最终消融在河水的背景里，只留下他心平气和垂钓的姿态。水流无声，却将一切存在的形态悄悄抹平了——原来人天相融的境界，竟在这般寻常的相守中浑然天成了。

暮色愈加深沉了，我重新摊开手掌，那块浑圆的卵石仿佛带着河水的气息，微微沁凉。我松手任它坠下，石子落入水中，激起几圈水纹，随即消隐于水流的怀抱之中。我的目光缓缓移开，重新投向那永不停歇的河水，河水只管汩汩流淌着，既不管顾石子的沉落，也不在意我的凝视。

人原本不也如同那被水流打磨的石头么？纵使再顽强的棱角，终将被光阴的柔波抚平；而那浮沉挣扎的意志，亦如流水中的落叶，无论顺逆，最终都要被带往更远的下游。原来生命最本真的姿态，并非与水流搏斗，而是应和着它的节奏，在岁月的河道里安然舒展自己——如卵石沉潜，如波纹消散，如对岸老者静坐垂纶，最终融入亘古流淌的韵律之中。

存在之真谛，竟是俯身于这永续的流动里：与其抱石而溺，不如学会浮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