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运

秋水散人

三十年前，还是在老家绍兴，当时业无着落，术无专攻，身无分文，纯粹是个“三无人员”。一位小伙伴认识一个会算命的，说是要带我去算个命。带着玩玩的心思，就同去了。

算命先生住绍兴城府横街，我们到他家后坐等了一会，不久他即从里屋出来，年纪大约五十来岁，面色红润，声如铜钟，让我惊讶的是，他居然不是瞎子。看了我一眼，让我把写着生辰八字的纸条拿给他，就进里屋去了。之后，召我的小伙伴进去，让我一人留在外间。他俩谈了一会话，接着，我们就回家了。

一出门，我就急切地问小伙伴。怎么样？

小伙伴慢条斯理地说，你这个命嘛，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别卖关子了，快说，究竟怎么样？

首先，你命中注定是个文昌星。但可惜是个阴文昌，将来能出点小名，要是阳文昌，那就不得了啦！

怎么了不得呢？

有可能当宰相。

别拿我开心了！

我虽然不知如何算命，但也略知一二，命与运不同，命是定死的，不能变，而运是可变的。于是问，那么，我的运如何？

你的运嘛，是水运，五年一运，有点小运道，像水一样，所以你以后找的工作，肯定要找与水有关的。

什么叫与水有关的呢？

比方说，写字就和水有关，要用墨水。还有，比方说，你喜欢游泳，这是好的，也与水有关。对你有利。

现在回想起来，您别说，还真有点准呢。

在1977年侥幸考上大学之前，我一直在打工，这些工都与水有关。七十年代在绍兴水利局的平水江引水工程指挥部做宣传工作，从去工地现场采访，写稿子，到回来刻蜡纸，用油墨印刷机印刷，再回到工地去发行，一个人全包了。这项工程完工后，我在当地有了一点小名气，又被领导介绍到上虞曹娥江上浦闸工程指挥部打工，还是干老本行，搞宣传，又是一人包干了从写报道、刻蜡纸到印刷发行的全部活计。同时兼当了描图工，用圆规上的“鸭嘴笔”作工具描图。又是与水打交道。总之，对象是江水，工具是墨水。

上大学之后，我的业余爱好是游泳，而且坚持从夏天游到冬天，体力一向很好，保证了充沛的精力用于学习，从来没有感到累过。不仅如此，还带出了一个徒弟。在我忽悠下，一个很瘦弱的同学终于也参加冬泳了。二十年后同学会时相遇，他已经胖得让我差一点儿认不出来了。

2003年，即将年满50，一想到自己一家三口还住在学校分配的68平米2居室的小单元房中，不禁悲从中来，年终做了个决定，明年一定要买一套大的单元房。开春后整整一个月，骑了个破自行车，在杭州城西到处转悠，看房。看到现在住的这个楼盘，一眼就喜欢上了它，认定其中的某一套必须是我的。当时还是卖方市场，原房东见我买房心切，不断提价，提各种苛刻的条件，我则逆来顺受，硬磨软泡跟他谈判，终于达成协议，当即付了定金。而这小区的名字就叫“秋水苑”，这不，又和水挨上边了。屈原写过“秋水之渺渺”，庄子写过《秋水篇》、杜甫写过《秋兴八首》，还有一位诗人就在杭州留下“山是眉峰聚，水是秋波横”的诗句。秋水苑，多么富有诗意，富有哲理的名字啊。而且，小区里面一个小池塘，正对我家餐厅，夏日清晨，从北阳台落地窗望出去，还不时能听到扑剌一声，水花四溅，那是鱼儿们在嘻闹呢。

更有意思的是，我读的第一所大学是绍兴师专，行政上隶属于原绍兴县平水区。后来我读研究生到杭州大学，没想到它后来合并进了浙江大学，成了浙大的五个校区之一，西溪校区；另外四个分别是玉泉、湖滨、华家池、紫金港，都带有水，而且水越来越大！（还有后来加盟的第六个海宁校区，索性从港口直抵大海了）。从浙大退休后，本已在北京与儿子一家共享天伦之乐，没想到一个陌生电话（我从不接陌生电话的）将我召回杭州，进了西湖大学，重上讲台，又是水啊！出生的镜湖和晚年的西湖就这样首尾相接，连成了一片。

水运，水运，究竟是命运让我去做这些“水事”，住这小区，听这水声，还是我在有意无意地把自己的经历用水串连起来，作出合理化解释，以便为自己零乱的生存残片找到一种连续性意义？

2007年写就，2025年6月7日再改

秋水苑内的翠微湖（水彩写生）

秋水苑寓所内书房（钢笔淡彩）

我就读的绍兴师专原址，隶属于平水区（记忆画）

绍兴师专（宋六陵遗址）男生宿舍（记忆画）

我在师专求学时经常去游泳的青山湖水库（记忆画）

绍兴师专77中文班毕业照

浙江大学西溪校区（钢笔水彩写生）

浙江大学玉泉校区（钢笔水彩写生）

西湖大学云谷校区（钢笔淡彩写生）

我目前的工作单位：西湖大学通识教育中心（钢笔水彩）

西湖大学学术会堂写生（钢笔水彩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