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题】又到粽叶飘香时

雁翎.魏

今年的端午节，儿子外出旅行，家里只剩下我和先生，我们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一个粽子，一杯清茶，就当做节日犒劳自己的全部了。去年回母亲家过端午节的欢声笑语，以及兄妹三家人齐齐为母亲贺寿的幸福场景，仍历历在目。强烈的对比，勾起了我深深的回忆。

去年的端午节，是母亲与儿孙们共同度过的最后一个节日。农历五月初十是母亲的生日，我们三家人就商量，提前在端午节当天为母亲过生日，这样，既可以合家团圆又可以为母亲贺寿，只是没想到这个端午节，竟成为了母亲在人世间，与我们共度的最后一个节日。

端午节那天中午时分，母亲就兴奋地打电话给我，让我下午早点回去，因为我给她收藏的那些“早上好”动画表情，全都被她用过一遍了，迫切要换新的。她说，老哥老姐们每天早上都发“早上好”给她，她必须一一回复，而且还要天天用不同的图案，如果一直用发过的旧图案，就太没诚意了，而且，当天是端午节，要拿有粽子图案的发。我笑着回应她，午饭后就回家过节。

我带上一大袋亲戚制作的，还散发着粽叶香味的新鲜粽子，更买了母亲喜欢吃的水果和点心，匆匆赶回娘家。刚想敲开大门，母亲就闻声快步迎了出来，看着那袋新鲜的粽子，她开心极了，直说那些抽真空的礼品粽不好吃，自己包的才有粽香味，我知道，她又想念父亲包的粽子了。

记得在20多年前，每到端午节的前几天，父母亲就会开始张罗着包粽子，母亲负责采购食材，父亲负责制作，他们从早上一直包到下午，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我下班回到家时，香喷喷的粽子就已经出锅了。

父母亲制作的粽子，个大、结实和馅料丰富，一个就可以顶一顿饭。我品尝后狠狠地夸了爸妈一回，接着就劝他们明年别再包粽子了，因为太辛苦，女儿会心疼的。可父亲却说：“买的粽子哪有我这水平，东方宾馆的厨师也做不出这个味儿。”在父亲的心目中，东方宾馆的厨师水平是全广州市最厉害的，看来父亲对自己包粽子的手艺，是相当的满意。我只能让父母第二年少做些，不必让我们三兄妹又吃又拿的。

其实，父亲对制作和品尝粽子情有独钟，是有原因的。父亲当年是“四野”的一员，部队从东北一路南下奋勇杀敌。行军打仗中，有时能缴获到敌人的糯米，炊事班的战友就用糯米包裹成美味的粽子。战士们得到一个粽子，就可以支撑一整天的体力和战斗力。在那个艰苦卓绝的年代，父亲爱上了粽子，也跟士兵们学到了一手制作粽子的精湛技艺。

父亲在解放海南岛后，更爱上了海南文昌的粽子，因为里面有海的味道，更有爱的味道。父亲就是在文昌遇见了母亲，携手人生旅途五十年的。父母亲每年包裹的粽子，正是文昌风味的，裹在里面的虾仁、蛋黄、花生和东坡肉，深藏着父母亲的家国情怀。

那些年父母亲在端午节前忙碌的身影，总在我的眼前浮现；那些年父母亲制作的美味粽子，总在我的梦中飘香；那些年父母亲盼着我回家过节的眼神，总在粽叶飘香之时，湿润了我的双眼。

父亲去世后，母亲再也没有包过粽子，或许是怕触景伤情，又或许是力不从心，但母亲对粽子的喜爱却从未改变。所以，我不时会买一些刚出炉的粽子(广州人四季都喜欢吃粽子)，送过去给母亲品尝，母亲经常会开心地说：“中午饭就吃粽子了。”

去年的端午节，中国传统粽子与西式生日蛋糕交相辉映，记录了母亲最后的时光。记得在端午节的家庭晚宴上，在我们循环播放的“生日歌”中，母亲许了愿，吹了蜡烛，然后切了蛋糕，我也在心中默默祝福着母亲健康长寿。看着母亲慈祥而又幸福的脸庞，我当时就在想，明年我要自己亲手包粽子给母亲品尝，给母亲一个大大的惊喜。

奈何“天不遂人愿，事常逆己心。”端午节后还不到一个月，母亲就因为突发脑溢血，住进了医院，至此，我再也没有机会为母亲包粽子了。去年的端午节，成为了我能与母亲过节的最后回忆，今年的端午节，则成为了我对母亲最痛最深的思念。

每当粽叶飘香时，我总会想起父母，想起粽子裹住的亲情，想起粽子裹住的过往，想起粽子裹住的忧伤。五月初五的粽子，不仅仅是端午节必不可少的美食，还承载着我们对亲人的思念，以及对远去时光的追忆。

今年的端午节，我依旧能收到亲友们快递而来的粽子，他们有的是多年的好友，有的是远方的亲戚，还有的是未曾谋面的文友。收到粽子之时，我怀着一颗感恩的心，真心回复他们的牵挂；揭开粽叶的瞬间，我嗅到比粽香更浓的真情；品尝粽子的那刻，我相信思念可以裹住，友情可以系住，亲情可以留住。

今年的端午节，家里虽然显得那么冷清，但暖暖的回忆，让我感觉父母亲并没有走远。他俩一定在天堂里说说笑笑，一边包着我最爱吃的粽子，一边说着我小时候的趣事。父亲爽朗的笑声，合着母亲软软的话语，仿佛就在耳畔回荡。

岁月无情人有情，在往后余生的端午节里，在粽叶飘香的时节里，我会牢记父母亲的教诲和叮咛，“妈在、家在，妈不在、家还在。”与兄长们一起，为父母亲献上美酒和粽子，让天上人间共度这永远的端午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