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诗词选读（111-120）

故乡的云

111、《赏小园牡丹有感》

宋·陆游

洛阳牡丹面径尺，鄜畤牡丹高丈余。

世间尤物有如此，恨我总角东吴居。

俗人用意苦局促，目所未睹辄谓无。

周汉故都亦岂远，安得尺棰驱群胡。

【白话译文】

洛阳牡丹花盘大如面，直径足有一尺长；长安牡丹枝干挺拔，高度超过一丈强。

人间竟有如此珍品，可叹我少年居东吴未曾赏。

俗人见识何其狭隘，未见之物便道是虚妄。

周汉故都岂算遥远？何时能执马鞭驱胡虏复我疆！

【赏析】

陆游的这首《赏小园牡丹有感》创作于1209年晚春，时年八十五岁，距其逝世不足一年。这首诗表面咏牡丹，实则借花抒怀，将个人对牡丹的向往与收复中原的家国情怀紧密结合，展现了陆游晚年依然炽热的爱国激情。全诗语言遒劲，意境深远，是陆游咏物抒怀诗的代表作之一。

首联“洛阳牡丹面径尺，鄜畤牡丹高丈余”：以夸张笔法描写长安、洛阳牡丹的壮观。

• “面径尺”写洛阳牡丹花盘之大，突出其丰腴华贵。
• “高丈余”写鄜畤牡丹植株之高，虽似夸张，实为唐宋时期两地牡丹的真实写照。
• 地理对比：洛阳（中原）与鄜畤（陕西）形成南北呼应。
• 数字对比：“尺”与“丈”的悬殊差异，暗示国土分裂的现实。

颔联“世间尤物有如此，恨我总角东吴居”：由物及人，转入抒情。

• “尤物一词包含惊叹与珍视。
• “总角东吴居”指诗人少年时在江南的生活。
• “恨”字力度强烈，表达未能亲见北方牡丹的遗憾。
• “恨我总角东吴居”表面遗憾年少未能赏花，实则隐含对南宋偏安的愤懑。

颈联“俗人用意苦局促，目所未睹辄谓无”：转入议论，批判世俗眼光。

• “俗人”与诗人的爱国情怀形成对比。
• “局促”形容见识短浅、心胸狭隘。
• “目所未睹辄谓无”直指坐井观天的思维方式，暗讽南宋朝廷苟安一隅的保守心态。

尾联“周汉故都亦岂远，安得尺棰驱群胡”：点明主旨，从赏花到忧国，完成情感的升华。

• “周汉故都”借古指今，暗指沦陷的中原。
• “亦岂远”反诘，既写地理距离之近，又暗指收复失地的可能性。
• “尺棰”象征军事力量。
• “驱群胡”直抒驱逐金兵的强烈愿望。

历史背景与创作心境：此诗创作于陆游逝世前一年（1209年），时南宋朝廷苟安已久，北伐无望。诗人晚年退居山阴，见小园牡丹而联想到沦陷区长安、洛阳的牡丹盛况，不禁感慨万千。诗中既有对俗人短视的批判，更有对当权者懦弱无能的愤恨。“安得尺棰驱群胡”的呐喊，与其绝笔《示儿》中“王师北定中原日”的期盼一脉相承。

总结：陆游这首《赏小园牡丹有感》超越了普通咏物诗的范畴，将个人审美体验与家国情怀完美融合。诗中牡丹已不仅是自然花卉，更承载着诗人对故土的思念、对收复失地的渴望。全诗结构严谨，意脉连贯，前四句叙事铺垫，后四句议论升华，展现出陆游晚年诗歌“雄迈而不嫌直致，倾泻而终趋沉厚”的艺术特色。作为陆游生命最后一年的作品，此诗既是其一生爱国情怀的浓缩，也是宋代咏物抒怀诗中的精品。

112、《咏牡丹》

宋·陈与义

一自胡尘入汉关，十年伊洛路漫漫。

青墩溪畔龙钟客，独立东风看牡丹。

【白话译文】

自从胡骑踏破中原边关，伊洛故土隔绝已逾十年。

青墩溪边我这龙钟老叟，独自伫立春风凝望牡丹。

【赏析】

陈与义这首《咏牡丹》作于绍兴六年（1136年），时值金兵南侵后的第十个年头。诗人时年四十七岁，流寓浙江桐乡青墩镇。全诗四句，以牡丹为媒介，抒发了深沉的家国之痛。

首句“一自胡尘入汉关” ：开篇直叙历史悲剧，奠定全诗沉痛基调。“一自”二字强调时间跨度，突显战乱带来的长久伤痛。

• “胡尘”：指金兵入侵的战火烟尘，暗喻国破家亡的灾难。
• “入汉关”：指金军攻破中原防线，靖康之变后北宋灭亡。

次句“十年伊洛路漫漫”：情感复杂，既有漂泊之痛，又有对金人长期占据中原的愤懑。

• “十年”：指靖康之变（1126）至作诗时（1136），诗人流亡已十年。
• “伊洛”：洛阳的伊水、洛水，代指故乡，亦暗含《国语》“伊洛竭而夏亡”的亡国之悲。
• “路漫漫”：既指归乡路途遥远，又喻家国复兴无望，化用岑参“故园东望路漫漫”与屈原“路漫漫其修远兮”。

第三句“青墩溪畔龙钟客”：诗人以“客”自居，强调流亡身份，与首句“胡尘入汉关”形成命运呼应。

• “青墩”：今浙江桐乡，诗人晚年寓居之地。
• “龙钟”：形容年老体衰，时诗人仅47岁，却自称“龙钟”，可见精神摧折之深。

末句“独立东风看牡丹”：末句点题“牡丹”，却无一字直接写花，而是以“看”的动作收束全诗，留下无尽怅惘。

• “独立”：凸显孤独，与“龙钟”呼应，强化迟暮之感。
• “东风看牡丹”：表面赏花，实则触景伤情。洛阳以牡丹闻名，异乡见花，更思故土。

总结：这首《咏牡丹》以28字浓缩了一个时代的伤痛，展现了陈与义作为“江西诗派”代表诗人的艺术功力。诗中牡丹已超越植物属性，成为故国文明的载体。那个“独立东风”的苍老身影，不仅是个人的生命定格，更象征着南渡士人群体的精神肖像。与陆游激昂的“尺棰驱胡”相比，陈与义此作更显沉郁顿挫，二者共同构成了宋代牡丹诗中的家国情怀谱系。

113、《牡丹》

宋·苏轼

小槛徘徊日自斜，只愁春尽委泥沙。

丹青欲写倾城色，世上今无扬子华。

【白话译文】

在小栏边徘徊至日西斜，只担忧春光逝去花落泥沙。

想用丹青绘就倾城美色，可叹世间再无扬子华。

【赏析】

苏轼这首七言绝句作于元丰三年（1080年），时值“乌台诗案”后被贬黄州期间。全诗四句，通过赏牡丹的日常场景，抒发了对美好事物易逝的感伤和对艺术再现能力的思考。

首句“小槛徘徊日自斜”：表达对斜阳与花期的双重流逝感。

• “小槛”点明赏花环境，暗示局促心境。
• “日斜”既指黄昏时刻，又隐喻人生暮年。
• “徘徊”二字活现诗人踌躇之态。

次句“只愁春尽委泥沙”：直抒胸臆，表达对牡丹凋零的忧虑和对生命无常的深刻认知。

• “只愁”直抒胸臆，凸显惜花之情。
• “春尽”呼应前句“日斜”，强化时光流逝主题。
• “委泥沙”以凋零意象暗喻美好事物的脆弱。

第三句“丹青欲写倾城色”：揭示艺术再现与自然美的永恒矛盾，提出用绘画留存美色的愿望。

• “丹青”代指绘画艺术。
• “倾城色用李延年“一顾倾人城”典故，极言牡丹之美。
• “欲写”表现艺术创作的冲动与局限。

末句“世上今无扬子华”：以历史人物作结，拓展诗意时空维度。

• “今无”暗含对艺术传承断层的慨叹。
• “扬子华”指南朝画家张僧繇（字子华），善画花卉。

总结：苏轼这首《牡丹》短小精悍而意蕴深远，将赏花这一日常活动提升到艺术哲学的高度。诗中“世上今无扬子华”的感叹，既是对杰出画家的追慕，也是对当代艺术衰微的隐忧，更是对自身处境的一种隐喻。在黄州的困顿岁月里，苏轼通过这首小诗，完成了对美之短暂与艺术永恒这一命题的诗意探索，展现了一位伟大诗人面对逆境时的精神超越。

114、《咏牡丹》

宋·王溥

枣花至小能成实，桑叶虽柔解吐丝。

堪笑牡丹如斗大，不成一事又空枝。

【白话译文】

枣花虽小却能结出果实，桑叶虽软却能吐出丝线。

可笑牡丹花朵大如斗，既无实用又剩空枝干。

【赏析】

王溥这首七言绝句采用对比手法，通过三种植物的对比表达对牡丹的批评态度。

首句“枣花至小能成实”：枣花虽小但能结果实，赞美微小事物的实用价值。

• 选取最朴素的枣花为咏叹对象。
• “至小”与“成实”形成强烈反差。

次句“桑叶虽柔解吐丝”：继续选取日常农事意象，反映宋代重农思想。

• 由“成实”到“吐丝”，实用价值升级。
• 修辞特点：“虽柔”让步转折，强化后句。

第三句“堪笑牡丹如斗大”：由赞转讽，目标指向牡丹，与前两句朴素美形成反差。

• “如斗大”极言其花冠之巨。
• “堪笑”直抒嘲讽之意。

末句“不成一事又空枝”：由现象到本质的理性批判，体现宋人“格物致知”的思维特点。

• “空枝”暗示繁华落尽的虚无。

此诗反映了宋代部分士人的实用主义思想：对浮华世风的批判，对实用价值的推崇，可能暗含对当时社会追求奢华的不满。牡丹在诗中成为：华而不实的代表，奢侈浪费的象征，徒有其表的事物的代名词。

总结：王溥这首《咏牡丹》以独特的实用主义视角，打破了传统对牡丹的赞美模式。诗中通过对枣花、桑叶的肯定，反衬出牡丹的“无用”，体现了宋代部分文人务实的思想倾向。这种反传统的咏物方式，不仅丰富了宋代咏物诗的内涵，也为我们理解宋代多元文化提供了重要视角。诗歌语言直白有力，观点鲜明突出，在众多牡丹诗中独树一帜。

115、《牡丹》

宋·方惟深

嫚黄妖紫间轻红，谷雨初晴早景中。

静女不言还爱日，彩云无定只愁风。

炉烟坐觉沈檀薄，妆面回看粉黛空。

此别又须经岁月，酒阑携烛绕芳丛。

【白话译文】

娇黄艳紫间杂淡红，谷雨初晴晨光之中。

娴静女子不言却爱暖阳，绚烂彩云飘忽只愁疾风。

炉香坐久方觉沉香淡薄，回看妆容才知脂粉虚空。

此番别后又将历经岁月，酒尽时提烛环绕芳丛。

【赏析】

方惟深这首七律通过细腻的意象群，构建出一个充满时间流逝感的牡丹观赏场景。

首联：色彩时空定位

• “嫚黄妖紫间轻红，谷雨初晴早景中”：“嫚黄妖紫间轻红”以三种颜色描绘牡丹的绚丽多彩，“谷雨初晴”点明暮春时令，“早景中”定格清晨观赏时刻。

颔联：拟人化描写

• “静女不言还爱日，彩云无定只愁风”：将牡丹比作“静女”和“彩云”，“爱日”暗示其向阳特性，“彩云”喻其绚烂而短暂，“愁风”表现对风雨摧残的忧虑。

颈联：观者感受

• “炉烟坐觉沈檀薄，妆面回看粉黛空”：“炉烟坐觉”与“妆面回看”形成时空流逝的体验，“沈檀薄”与“粉黛空”暗示美好事物的衰减。

尾联：情感升华

• “此别又须经岁月，酒阑携烛绕芳丛”：“此别又须经岁月”点出离别在即，“酒阑携烛”的举动展现对牡丹的无限眷恋。

此诗通过观赏牡丹的过程，表达了多重人生感悟：对美好事物易逝的敏锐感知，对时光流逝的无奈与惆怅，观赏者与被观赏物之间的情感共鸣。

总结：方惟深这首《牡丹》律诗，通过细腻的意象经营和精巧的时空结构，展现了宋代文人特有的生活美学和生命感悟。诗中牡丹不仅是观赏对象，更成为触发人生思考的媒介。从晨至夜的观赏过程中，诗人将对美的赞叹、对时光的感伤、对生命的思考融为一体，最终在“携烛绕芳”这一极具仪式感的举动中，完成了对短暂之美的永恒致敬。全诗语言精美而不失深沉，情感细腻而富有哲理，是宋代咏物诗中的精品之作。

116、《和君贶老君庙姚黄牡丹》

宋 · 司马光

芳菲触目已萧然，独著金衣奉老仙。

若占上春先秀发，千花百卉不成妍。

【白话译文】

绚烂花色已令人惊艳，独披金衣供奉太上老君前。

若能在早春抢先绽放，万千花卉都将失色无颜。

【赏析】

司马光这首七言绝句作于北宋时期，是应和友人君贶观赏老君庙姚黄牡丹的唱和之作。诗歌通过对名贵牡丹品种"姚黄"的描绘，既赞美了牡丹的绝世之美，又暗含对道家圣地老君庙的崇敬之情。

首句“芳菲触目已萧然”：“芳菲”形容牡丹的芬芳艳丽，“萧然”此处作“肃然”解，表现观者被牡丹之美震撼的情态，通过观者反应侧面烘托牡丹的惊艳。

次句“独著金衣奉老仙”：金衣”比喻姚黄牡丹的金黄色花瓣，“老仙”指道教始祖老子，点明牡丹生长环境，将牡丹拟人化为供奉老君的使者，赋予神圣意味。

第三句“若占上春先秀发”转入想象，假设牡丹在早春开放。“秀发”形容花朵盛放的姿态，展现牡丹超越时令的非凡气质。

结句“千花百卉不成妍”：运用夸张手法表现牡丹的绝代风华。“不成妍”三字力透纸背，凸显其压倒性美丽，呼应首句的“萧然”，形成情感闭环。

总结：司马光这首咏牡丹诗虽仅28字，却融自然观察、艺术表现和宗教情怀于一体。诗中“姚黄”牡丹不仅是观赏对象，更成为连接人间与仙境的媒介，体现了宋代士大夫将日常生活审美化、精神化的典型特征。全诗语言凝练，意象生动，在赞美牡丹的同时，也展现了作者超脱世俗的精神追求，是北宋咏物诗中的精品之作。

117、《牡丹》

宋·程敦厚

芳丛列翠幰，新苞吐香麝。

满地方争妍，何花肯相下。

牡丹持晚节，群芳甘共亚。

【白话译文】

芬芳的花丛排列如翠绿帷帐，新绽的花苞吐露麝香般的芬芳。

满园鲜花争奇斗艳，哪一朵愿意屈居人下？

唯有牡丹坚守晚开的气节，让群芳甘愿列于其次。

【赏析】

程敦厚这首诗却以精炼的笔触勾勒出牡丹的超凡气韵，同时暗含对君子品格的赞颂。全诗通过意象对比与拟人手法，在短短二十字中展现出牡丹的高贵、从容与领袖群芳的天然威仪。

“芳丛列翠幰，新苞吐香麝”：开篇即以华贵的意象（翠幰、香麝）定调，使牡丹未开已显尊贵，不同于寻常花卉。“

• 芳丛列翠幰”：牡丹的绿叶繁茂如华美的翠色车帷（幰，xiǎn，古代车上的帷幔），暗喻其天然的高贵气质。
• “新苞吐香麝：新绽的花苞散发出麝香般的馥郁，以名贵香料喻花香，突出牡丹的珍稀与不凡。

“满地方争妍，何花肯相下” ：此句以众花的喧嚣反衬牡丹的淡定从容，为后文的转折铺垫。

• “争妍”：百花争艳，竞相绽放，暗指世俗中的攀比与浮躁。
• “何花肯相下”：反问语气，强调无人甘愿屈居人后，讽刺争名逐利的风气。

“牡丹持晚节，群芳甘共亚”：全诗主旨在此升华——真正的领袖无需争夺，自有令人折服的气度。

• “持晚节”：牡丹不急于争春，而是沉稳守节，待时而放，象征君子不随波逐流的高尚品格。
• “群芳甘共亚”：百花最终心甘情愿居于牡丹之下，突显其不争而自胜的王者风范。

总结： 此诗表面咏牡丹，实则借花喻人，赞颂不慕虚荣、坚守本心的君子风骨。牡丹的“晚节”象征着沉稳、自信与内在的力量，而“群芳甘共亚”则暗含德高者自然服众的哲理。程敦厚以寥寥数笔，将牡丹塑造成花中君子，既赞美其国色天香，更颂扬其不争而胜的王者气度，堪称咏物诗中的精品。

118、《洛阳春吟》

宋·邵雍

洛阳人惯见奇葩，桃李花开未当花。

须是牡丹花盛发，满城方始乐无涯。

【白话译文】

洛阳人早已看惯珍奇花卉，桃李绽放都不算真正花开。

唯有等到牡丹怒放时节，整座城池才欢腾乐开怀。

【赏析】

邵雍作为北宋著名理学家，长期隐居洛阳。此诗创作于北宋洛阳牡丹文化鼎盛时期（约11世纪中叶），当时洛阳牡丹种植规模空前，欧阳修《洛阳牡丹记》记载：“洛阳之俗，大抵好花，春时城中无贵贱皆插花。”诗中生动反映了洛阳人独特的牡丹情结。

首句“洛阳人惯见奇葩”：“惯见”二字凸显洛阳人见识广博，“奇葩”暗指洛阳花卉品种繁多珍贵，为下文牡丹的尊贵地位埋下伏笔。

次句“桃李花开未当花”：运用反衬手法，贬抑常见春花，“未当花”三字力重千钧，体现审美标准之高，与白居易“花中偏爱菊”形成有趣对比。

第三句“须是牡丹花盛发”：“须是”强调必要条件，“盛发”描绘牡丹怒放的壮观景象，转折自然，引出全诗高潮。

结句“满城方始乐无涯”：“满城”展现全民参与的盛况，“乐无涯”三字余韵悠长，呼应《洛阳牡丹记》“士庶竞为游遨”的记载。

总结：这首七绝以浅显语言道出深刻哲理，展现了邵雍作为理学家诗人的独特魅力。诗中牡丹不仅是观赏对象，更成为洛阳城市文化的象征，其影响延续至今，每年洛阳牡丹花会仍是重要文化活动。

119、《快轩书怀》

宋·白玉蟾

满树牡丹相次红，客来不放酒盃空。

三分春色二分去，一处风光是处同。

柳絮打残连夜雨，桃花飞落五更风。

与君饮到如泥醉，我欲明朝杖屦东。

【白话译文】

满树牡丹竞相绽放，嫣红似火， 宾客来访，酒杯从不空置。

三分春色已逝去两分， 此处的风光与别处并无不同。

柳絮被夜雨打得零落残败， 桃花在五更的风中纷纷飘落。

与君痛饮，直至烂醉如泥， 明日清晨，我将拄杖向东远行。

【赏析】

《快轩书怀》是南宋道士、诗人白玉蟾的一首七言律诗，通过描绘暮春时节的牡丹、柳絮、桃花等意象，抒发了诗人对春光易逝的感慨，以及与友人畅饮后欲远行的豪情。

诗的前两联以牡丹、春色、柳絮、桃花等意象勾勒出一幅暮春图景。

• “满树牡丹相次红”：以盛放的牡丹开篇，浓墨重彩地渲染春意，但“相次红”暗含花期将尽的紧迫感。
• “客来不放酒杯空”：写主人待客之豪爽，展现了诗人豪放不羁的性格，亦隐含借酒消愁的意味。
• “三分春色二分去”：化用苏轼“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以数字具象化春的消逝，凸显惜春之情。
• “一处风光是处同”：暗合庄子“万物齐一”思想，春色虽异，本质皆空，体现诗人对自然规律的坦然接纳。

颈联通过描绘柳絮和桃花在风雨中的凋零，表达了春天的短暂和时光的流逝。

• “柳絮打残连夜雨，桃花飞落五更风”：柳絮被夜雨摧残，桃花随风飘落，进一步强化了春尽的悲凉感，与杜甫“一片花飞减却春”异曲同工。

尾联饮酒抒怀，表达诗人的远行意向与超脱心境。

• “与君饮到如泥烂”进一步以醉态表达对世俗的疏离。白玉蟾作为道家修士，诗中饮酒并非单纯的放纵，而是借酒消解尘世烦恼，体现其“超然物外”的道家思想。
• “我欲明朝杖屦东”点明诗人的远行志向。“杖屦”象征隐士的漂泊生活，而“东”可能暗指道教圣地罗浮山或武夷山（白玉蟾曾隐居于此）。这一句既是对现实的疏离，也是对精神自由的追求，与李白“明朝散发弄扁舟”的旷达相似。

全诗语言明快，意象鲜明，善用对比（如牡丹的盛放与春色的消逝）和动静结合（柳絮被打残、桃花飞落）。后两联对仗工整，“连夜雨”与“五更风”形成时间上的递进，强化了春尽的紧迫感。

总结：《快轩书怀》既是一首写景抒怀的佳作，也折射出白玉蟾作为道士诗人的独特心境。诗中既有对自然之美的细腻观察，又有对人生无常的哲思，最终以醉饮远行作结，展现了一种超脱世俗、追求自由的生命态度。其艺术风格清新洒脱，兼具浪漫主义色彩与道家玄思，堪称宋代隐逸诗的代表作之一。

120、《书荔枝谱后》

宋·欧阳修

牡丹花之艳，而无甘实；

荔枝果之绝，而非名花。

【白话译文】

牡丹花堪称绝美，却没有甜美的果实；荔枝果堪称极品，却并非名花之列。

二者虽不能兼具世间万物的所有美好，却各自在自身的领域达到了极致。

【赏析】

1. 写作背景

欧阳修的这篇短文是蔡襄《荔枝谱》的跋文。蔡襄是北宋著名书法家、政治家，曾著《荔枝谱》，详细记载福建荔枝的品种、栽培、加工及贸易情况，是中国现存最早的荔枝专著。欧阳修在跋文中以简练的语言，对比牡丹与荔枝，表达了对事物独特价值的欣赏。

2. 核心思想

• “牡丹花之艳，而无甘实”：牡丹被誉为“花中之王”，象征富贵，但其花虽美，却不能结果供人食用。
• “荔枝果之绝，而非名花”：荔枝果肉鲜美，被誉为“果中第一”，但其花并不出众，无法与牡丹争艳。
• “二者惟不兼万物之美，故各得其精”：欧阳修认为，世间万物不可能完美无缺，但正因如此，它们才能在各自的领域达到极致。

3. 与蔡襄《荔枝谱》的关系

• 蔡襄的《荔枝谱》系统记录了荔枝的品种、种植、贸易等，具有极高的科学价值。欧阳修的跋文则从美学和哲学角度，对荔枝的价值进行补充，使《荔枝谱》不仅是一部农业著作，更成为文化与自然的交融之作。

4. 欧阳修的审美观

• 欧阳修在《洛阳牡丹记》中曾盛赞牡丹，而在此文中，他又以荔枝为例，表达了对不同事物独特价值的尊重。这种思想也反映在他的文学观中——他主张“文道合一”，认为文章应各具特色，而非千篇一律。

总结：这篇跋文虽短，却体现了欧阳修的哲学思考：世间万物不必追求面面俱到，而是应在自己的领域臻于至善。牡丹与荔枝，一为视觉之美，一为味觉之珍，二者虽不能兼具，却各自成为经典。这种思想对后世影响深远，也展现了宋代文人对自然与人文的深刻洞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