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婚礼

闲兵

　　



战场上的婚礼

-—抗战中母亲张恺的故事

(一)出走

芦沟桥的一声炮响,偌大的华北再也放不一张平静的书桌。正在天津女师读书的妈妈被迫离开学校,走上了抗日烽火的第一线。

妈妈这样写道:震惊中外的“七.七事变”发生后,自已多年来通过读书以求自立的思想破灭了。经过几天的焦虑思索,决心投入抗日斗争。她在家和枣庄的爱国学生自发走上街头宣传抗日,引起了当地党组织的注意,10月的1天,妈妈由张鸿仪（曾任铁道游击队政委、抗战中牺牲。）介绍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母亲的行动引起了外祖父的不安,他说“国民党的几百万军队都打不过日本鬼子,你们几个女孩子吵吵抗日,不是白送死吗?”,为了限制妈妈的活动,把妈妈锁在家里。妈妈动员姥爷:只要全国人民都抗日,一定会赶走日本鬼子。

僵持了10几天后,心疼妈妈的姥爷拿把菜刀,哭着对妈妈说:“你要去送死,就先把我杀了,我眼不见,心不不烦,随着你去闹吧。”妈妈哭着说:“我不杀你,我去杀日本鬼子。我们一定能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

(二)“特批”

1938年春，随着日寇的不断逼近枣庄,老百姓特别是家里有女孩子的纷纷出城逃难。妈妈参加了由我党领导的四川旅沪同乡会战地服务团,先后到滕州、台儿庄等地慰问川军,宣传抗日。

台儿庄会战后,党组织先后按排妈妈担任过鲁南抗日义勇总队的中队指导员,山东分局战时服务团党支部书记,其间还派到国军中做过统战工作,授过国军中尉军衔。

当时部队里男多女少,许多首长和大姐相继给妈妈介绍过对象,但都被妈妈婉言谢绝。妈妈想反帝反封建,妇女解放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反对包办婚姻,自由恋爱结婚。

几十年后妈妈回忆道:我俩今生有缘,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

那是1940年春节前夕,爸爸从中共山东分局党校调任鲁南区党委党校任主任,妈妈是党校组织科长。

妈妈深情地说:爸爸留给我的第一印像，清瘦的面庞上架着一副近视眼镜,目光坦承而自信。背来了一些马列精典著作和中央党校的各门课程教材。在爸爸给学员讲课时,在中心组学习时,许多问题都讲的深入浅出,容易理解。

特别是在1940年春审干会议上,爸爸认真坦承的介绍了自己的情况,让妈妈洞悉到爸爸的灵魂深处。两个人在一起工作、学习、战斗中相互的倾慕之心在不知不觉地孕育中。

可在残酷的战争环境里谈恋爱也不容易。一是聚少离多。二是当时组织有规定:25岁,8年党龄或军龄,团以上干部才能结婚。爸爸前两条标准都不够,所以俩人只好“偷偷”地谈着恋爱。

“偷偷”地谈恋爱领导和同志们都不知情,许多大姐和热心人还在给妈妈介绍对象,几十年后妈妈还讲:真是的,那些大姐总在给那些老兵介绍对象,好像好男人都在他们部队。

无奈,妈妈只好尽量不到机关去,不和其他男同志来往,不参加可有可无的会议,但长期这样回避也不是办法。

妈妈有了个好主意,爸爸去区党委开会时,托爸爸带了封信给赵镈书记,赵书记打开以后哈哈大笑,问爸爸你知道带的什么信吗?爸爸懵懵懂懂地说我怎么能拆别人给组织上的信。赵书记讲这是张恺写的和你的恋爱报告,你要同意我就批准了。爸爸连连点头。

事后许多同志有意见,说赵书记偏心他们这么年轻你就批准了。赵书记爽气地说人家这是恋爱报告,我怎么能不批准。以后凡是自由恋爱,我都特别批准。

(三)婚礼

1941年秋天,组织上批准了爸爸妈妈结婚。当时爸爸已调到沭海地委任宣传部长,妈妈也调到鲁南区党委任妇委付书记。在相对安定的秋末冬初,妈妈从区党委驻地赶到爸爸正在协助工作的东海县委驻地莲花湾村完婚。

看到风尘仆仆赶来的新娘子,时任东海县委书记段林伯伯歉意地表示,对不起了新娘子,我们今晚有任务,不能好好给你们办婚礼了,我们就用胜利当作新婚礼物送给你了。今晚你们就好好休息,我们得胜归来热热闹闹地办。

爸爸一听急了,说不用你们拿胜利当礼品送我,我要拿胜利当自已的新婚记念。妈妈快言快语说:“我就要到战场上举办婚礼,我就要用胜利的枪炮声做我新婚的鞭炮。”看着执拗的爸爸妈妈,段伯伯只好一再叮嘱要注意安全并让战士们一定要保护好新郎新娘子。

上帝说男人是理性的。爸爸如实的记下了他的新婚和蜜月。1941年11月第一次破袭铁路前夕,区党委批准我和任区党委妇委副书记的张恺完婚。张恺风尘仆仆地赶到东海县莲子湾村东海县委驻地时,我们正整装奔袭陇海铁路前线,她二话没说,便随着队伍出发。过路时敌人发觉我们,打起了机枪和小钢炮。听到咚咚的炮声和啪啪枪声,同志们开玩笑地对我俩说:“看,你们的婚礼多隆重呀,又放礼炮.又放鞭炮的!”

11月下旬和12月上旬,东海县委书记段林和我等带领县大队,配合东北军57军独立旅（后编为为38军339团）和我教二旅四团（后编为38军337团）部分武装,两次破袭陇海铁路,在阿湖车站和白塔寺车站50余里的铁路线上,拆除铁轨,扒毁路基,并炸坏火车一辆,烧铁路桥3座,砍倒电线杆数百根。并动员群众将铁轨和线杆拉走,造成敌铁路中断18天。

爸爸去世后,妈妈深情回忆了自己的新婚和蜜月。1941年冬我由鲁南山区风尘仆仆地赶到你任职的沭海区完婚。到达你驻地的当晚,你和战友们正准备去破袭陇海铁路,我二话没说,就和你们一道去执行任务。夜深了,寒风阵阵,我们随队伍并肩行进在田间小路上。战斗的激情和新婚的喜悦相互交织,撞击着我们两个年轻人的心扉,那一刻我们真切地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青年革命者!待我们完成任务胜利凯旋时,远远的听到日伪据点里发出的机枪、小炮声,乒乒啪啪地好一阵热闹。同志们风趣地说:“这是为你们的婚礼庆贺呢!”



我们俩由相识相知相爱到结为夫妻,是那么自然.那么顺理成章,其中丝毫没有人为的因素,更没有任何附加条件,这使我们一生都倍感欣慰和幸福。

妈妈晚年常常自豪地说，作为新时代的女性，我真正做到了恋爱自由、婚姻自主、生活自立、工作自强。

（妈妈先后荣获抗日战争胜利50、60、70周年纪念章。）

（抱犊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