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学不知义：追忆天津卫旧时三乐

吉祥九月君(仲义)

美篇名 吉祥九月君（仲义）

美篇号 36535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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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时记忆里，民俗娱乐中最奇妙的莫过于“拉洋片”。那装有凸透镜的木箱中悬着画片，表演者一面说唱，一面拉动画片。观众透过镜片，看那放大的画面，听那声情并茂的唱词，顿感耳目一新。传统曲目如《纣王宠妲己》、《渔樵耕读》、《刘伯温修造北京城》、《秦英征西》、《水泊梁山》、《庚子年闹义和团》、《水漫金山寺》、《二姑老爷拜年》等，引人入胜。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为配合政治运动，工厂、机关、学校还兴起了简易“拉洋片”：手绘漫画悬于木架，翻一张唱一段，新编曲目如《全国解放在眼前》、《十月一日这一天》、《除四害》、《百万雄师下江南》等，亦颇受欢迎。

于我幼时，最大的奢望并非新衣新帽新鞋，而是能得一本“小人书”，那便是至高的满足与幸福。家家户户的孩子，或多或少都藏有《三国演义》、《水浒的故事》、《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董存瑞》、《红日》、《刘胡兰》、《渡江侦察记》、《铁道游击队》等。

为求新书，孩子们常拿自己的珍藏与邻里交换，或去租书摊借阅。“小人书”以文字脚本配画幅，一段文字成一画面，前后连贯，图文并茂，雅俗共赏。画面或纯手绘，或摄影剪辑。对今之青年而言，“小人书”或已成遥远朦胧的故事。然彼时信息闭塞，文化单调，这价廉易得的小书，正是特殊时代里无可替代的精神食粮，地位独特，魅力无穷。

老天津卫皆知，东北角大胡同旁有个鸟市。一条不长的街道，两旁低矮平房林立。名曰鸟市，却远不止鸟雀买卖，五行八作，五花八门。除了鸟，还有各色吃食、旧货杂陈……而最吸引我的，是那几家书场茶馆。尤爱听一位绰号“胡白呼”的说书人讲即兴段子。他无固定“书胆”，每日携一张报纸到场，见报上社会奇闻，便信手拈来，古今中外，天文地理，市井奇谈，传闻异辞，皆能说得行云流水，出神入化，妙语连珠，令人拍案。

书场票价分两种：全票两毛，可待一天，中午书场休息，可托服务生代买午饭，润壶茶，点些零食，悠闲一下午，多是冲着全套《三国》、《水浒》或演义而来；另一种计时收费，十分钟二分钱，进门打卡计时，离开打卡结算。我总选后者，一则便宜，二则好听的多听半小时，不合意的十分钟便走，少则二分，多则六分。只是“待遇”不同，全票者前排坐官帽椅配八仙桌，计时者只能后排挤五人长条凳。

如今回想，书场所讲内容，用今时话评，仍是弘扬了正能量的传统观念，正如那定场诗所言：“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路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我们这代人，生在旧社会，长在红旗下。解放初期民生维艰，能参与这些文娱活动已属奢侈。少年时，我对精神食粮的渴求近乎痴迷，常不惜体力绞尽脑汁去争取。家住河北区辰纬路，为省下四分电车钱，往返鸟市书场一个多小时，常是走跑交替。这体能的付出，于我人生的起步却影响深远。它不仅充实了生活，开拓了眼界，更让我懂得了爱憎，辨明了曲直；成熟了头脑，厚积了阅历；清晰了历史，增长了知识；丰富了语言，平添了内涵……正所谓“人不学不知义”。

有道是：

君子有道仁为重，小人无德义为轻。

志向高远薄云汉，胸怀宽阔比洞庭。

一时贫穷何足惧，冬以雪映夏囊萤。

莫与石崇争富贵，且共相如斗才情。

临危不惧闻义徙，不当懦夫学英雄。

男儿生当立奇志，踔厉奋发赓续行。

这旧时三乐滋养的心田，至今仍回响着岁月的清音。

结语：旧卷翻过，墨香犹存。拉洋片的奇幻光影，小人书里的方寸世界，书场茶馆中的醒木声声……这些津门旧时的寻常烟火，早已融入岁月长河。它们不仅是消遣，更是滋养少年心田的甘泉，是懵懂岁月中最生动的课堂。

“人不学不知义”，此言诚哉！那光影、图画与说唱所传递的，岂止是故事？那是历史的脉络，是人间的道义，是对是非曲直的明辨，更是贫瘠年代里人们对精神食粮那份近乎虔诚的渴求与珍视。徒步省下的电车钱，长凳上挤出的片刻光阴，无不映照着一颗向学向善的心。

今时今日再回首，彼时之“乐”，虽朴拙却深厚。它承载的，是市井的温度，是传统的回响，更是一个时代赋予我们这代人的独特烙印——在物质匮乏中，对知识与道义、对生活之趣那份纯粹而执着的追寻。此情可待成追忆，化作心田一缕不散的生命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