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割裂的初恋（一）

香山红叶飘

昵 称：香山红叶飘

编 号：72836008

图片：网络（致谢原创）

　　是不是多数的初恋，都带着烙印般的灼痕？是不是断翅的纸鸢，遗憾的不止是局中人──连旁观者的衣襟也洇透着叹息，原来爱的痛惜都是同鸣共颤的。我们舌尖在舔舐自己的伤口时，竟尝出他人泪水的咸涩。未竟的情感刻痕，岂是单指某个具体人？那被冰封在雪域之上的，是永远停在扉页的一部童话。

──题记

　　每个人的初恋通常只一个人，而我的初恋却分属于两个人。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这是事实。直到现在，我依然无法确定谁在我心中分量更重，谁的影子更常浮现在脑海里，我更爱谁多一些。

这被割裂的初恋，还要从少年时的曙光说起。

一、曙光：雾霭里的剪影

最早让我感知爱情的是曙光。

从高中到我升学后的五年时间里，学业上的互动，如山涧溪水般的文字，最终汇成了碧波荡漾的爱河。他的关怀和鼓励，像暗夜里的明灯，照亮了我枯燥的高中生活，但我们并非生活同一城市。

曙光是我同村同宗族的邻居，我十岁前一直在老家。孩子王的曙光大我一岁，他常带着我在乡野间嬉戏奔跑，是我最早的玩伴和同窗。十岁之后我随父母去了外地，直到他上了大学，偶然机会我们又恢复了联系。

几年频繁的书信往来，父母早已察觉到我们之间的暗涌思潮。虽然父亲曾通过藏匿信件，来终断我俩联系，又考虑到这种强制措施会影响我学习，也就顺其自然了。

　　那年夏天，曙光毕业我也休暑假，我执意要回老家。父亲特意让小叔同行──明为陪同，实为监督。蝉声嘶鸣的老家，飘荡着晒场新麦的燥热，我的心却因迟迟见不到曙光而潮湿着。

一个不甚明朗的月夜，曙光随小叔进了院子，打招呼后便随意坐在小方凳上。万千期盼中的相见，在家人陪同下也只能泛泛聊天。但临走时他直视着我：“跟我去Z市吧，三天后的火车。”

然而，一场误会和家人的设法阻拦，我们终究错过了彼此。（详见2 月17《那年那爱》）

后来才明白，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止那晚如纱的月光，还有族谱上蜿蜒的墨线——那宛若老槐树的根须，将我们的名字固定在各自的枝桠上，相爱注定是一场无言的结局。这段始于偶然的感情，终结得也猝不及防。

仅在昏暗的院子里，我们只匆匆见了一面，便失去了联系。这场没有分手的分手，让我陷入撕心裂肺却无处倾诉的痛苦，也让我失去了对爱的判断，甚至影响到后来新的情感。

二、 安国：晨露里的明朗

曙光离开后，在我最失落的时光里，我去了姑姑家。就在那时，安国如命运安排般走入我的生命。他的出现，比曙光更深刻地影响了我的一生。

那年安国也是大学刚毕业待上班之际，他是表弟的堂兄。

初见时，他正和一群人聊天。他话不多，但每次开口都像石子投入静水，激起一圈圈欢笑的涟漪。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汗衫，蹲在磨盘边的青石上，随意支在膝盖上的长手臂，像舒展的鹤翼。在周围光着膀子、随意坐在地上的人群中，显得尤为卓尔不凡。那似带着清露朗润的他，连影子都显得比旁人轮廓更为分明。

表弟介绍我后，他眼睛一亮：“你来得正是时候，苞谷能掰了。”转头对表弟提议，又像对我说：“哪天一起去？”

后来，他常来姑姑家找表弟，但明显是为了见我。

　　一天清晨，晨露未晞，安国的脚步声已叩响窗棂。

玉米地浮动着乳白的薄纱，沙沙作响的叶片边缘锯齿如刀，仿佛无数细小的警告悬在风里。安国让我留在田埂，只身没入起伏的翠浪。只见他剥开少许苞叶， 轻轻按压着挑选玉米，随后他左手扶玉米秆，右手利落地向下一抖，“咔”的一声脆响，那带着晨露的玉米就下来了，茎秆断裂处渗着乳白的汁液，像未及凝固的泪；反手一扬，玉米棒一道弧线地朝我飞来。我慌忙接住，沉甸甸的凉意沁透衣襟，不知是晨露，还是他掌心里的汗。

见他身影渐隐于青纱帐，我忍不住追进地里。他回头时那句“小心！”的话还飘在空中，如刀锋的玉米叶掠过我的脖颈，我一声“哎哟！”他已三步并作两步折返，青秆在急促动作中发出断裂的脆响。

当他俯身检视伤口时，我能闻到他衣领间蒸腾出的男人气息。这气息裹着青秆汁液的生涩，与曙光信纸上残留的墨香如此不同──一个带着泥土腥味的体温，一个凝着水墨氤氲的凉意。

　　回家后，安国赶忙找来碘伏，轻轻帮我擦拭。他用棉签蘸碘伏的动作很轻，像怕碰碎一件晨露包裹的蝶翼。当凉意刚触及皮肤，就被吹气的暖流中和。这超常规的呵护让两人的呼吸骤然凝滞──我突然发现，玉米叶划开的不只是表皮，还有记忆里那层裱糊多年的信纸；曙光的水墨在右岸洇染，安国的体温在左岸燃烧，而我的心正卡在干涸的河床中央。那些未干透的誓言像墨迹在宣纸上反复晕染，每一次试图黏合的笔触，都让裂缝更深一分。

那一刻，尽管我仍心心念念着曙光，但安国让我第一次体会到被呵护的温暖。连日来因曙光而压抑的心，终于舒展了许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