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褶皱里藏着美好

气静心平

　　晨起，窗外已是一片灰白。天光不甚分明，亦不甚昏暗，只是灰白，如同未洗净的旧布，悬在窗前。我每每见此天色，便知今日又将是一日寻常。此时晨光爬上窗台，起身洗漱，我总爱盯着镜子里自己发呆，看着镜子立刻就有了零碎的思绪。生活像一块被反复揉皱的棉麻布，那些细密的纹路里藏着生活中的真相。

走进厨房，抽油烟机在哼一首走调的歌。我站在灶台前立刻开始小孙女的早餐，刀锋与案板碰撞的声响，像极了小时候母亲收拾碗筷的节奏。生活就是这样，某一刻会突然想起去世的父母，父母离开我二三十年了，世界上最疼我的两个人走了，如今把思念剁碎了，拌进葱姜蒜里，咽下去时才惊觉，原来最浓的滋味是思念。

　　即将八点，匆忙带着小孙女去幼儿园，每一次孩子跟我都会一一不舍道别。街角的早点铺子照例排着长队，人们挨挨挤挤，却少有言语，各自低头看手机，或是茫然望天，老板娘的手极快，捏包子、舀豆浆、收钱，一气呵成。我要了一碗豆浆一根油条，豆浆盛在一次性塑料碗里，油条用薄塑料袋裹着，塑料碰着热食，便散发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不知是食物的香，还是塑料的毒，仅此一次，不做回头客。

回到家开启我的自由生活模式，打开手机，Q 音乐里飘来手风琴的声音，好久没有听手风琴的声音，听完一整首《喀秋莎》，好像自己皱纹里盛着整个西伯利亚的雪。午后的阳光忽然强烈起来，穿过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一块亮斑，我盯着那亮斑看，竟看出几分诗意来。灰尘在光柱中飞舞，如同微型的星系，旋转、上升、下落，终归于寂静。

微信声骤响，那是我同学分享她生活的视频或照片，羡慕她的生活，无论走到哪里总能够快速融入当地人的生活，每天过着无忧无虑的快乐生活。恰相反，我进了家门，一套居家服不再下楼。我的的家务基本在10点半结束，我开始翻看孩子们的书籍，重温那本旅游英语用语的书，强迫每天记三句，以便日后境外旅游好显摆。

　　其实生活总爱把珍贵的事物藏进平凡的时刻——可能是咖啡杯底沉淀的星形拉花，可能是阳台上那盆多肉突然冒出的新芽，也可能是地铁坐过站时，发现眼前那家书店竟藏着寻找已久的绝版小说。

　　幼儿园4点放学，我拉着小孙女赶地铁，10多分钟到达孩子的兴趣班，上课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成了我唠叨的时刻。6点多下课，归家路上，见一老妪蹲在路边卖花。花不甚新鲜，花瓣边缘已现枯黄。老妪的脸皱如核桃，眼睛却亮。我买了一束，她咧嘴笑了，露出参差不齐的牙。花无甚用处，不过插在瓶中，看它一日日萎去罢了。

暮色漫进房间时，我开始准备孩子的晚餐，蒸汽在空气若隐若现，恍惚间变成了河流的形状。饭后开始完成当天的作业，滑滑轮，偶尔来张和小孙女自拍自恋一下，最后冲凉，带小孙女伴随着睡前故事入睡。

　　周末，公园里搭起帐篷扯起天幕，围炉煮茶，呼吸新鲜空气，或去剧院欣赏演出，原来生活的诗意从来不在远方，而在那些被我们忽略的细微褶皱里——当阳光移动三厘米，当冰箱发出嗡鸣，当某个人的背影在人群中多停留了半秒。此刻我忽然明白，所谓日子，不过是把每一个当时只道是寻常都酿成值得珍藏的美好。

一日复一日，碎碎念念，便成了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