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追花

若芊

　　阳光刺破葱茏，揉碎了乌鞘岭上的泥土。节物咬破寒夜之茧，虽然青稞还是嫩芽，但骄阳醉了，山风暖了，羁鸟归来，松林送涛，绿树成荫，青草漫坡，香柴和高山杜鹃悄然醒来。庄浪河扯着嘶哑歌喉时隐时现。水是山的灵魂，祁连山里总有一条跟随着你的流水，牵绊你的脚步，妩媚你的身姿。雪山做背景，蓝天白云傲娇着，那些叫不出名字的花儿，暧昧成祁连最娇柔的脉络。

　　深入腹地，今天的祁连山没给我好脸色，苍白无理的一张面孔，冷峻僵硬的一双眼眸，摆摆手斜睨了我一眼，于是，有雨雪间或飘荡，有风列缺来袭，即便华美皮囊一样不足以抵挡，寒意滋滋作响。雪山躲进迷雾与天幕融为一体，苍白的更加苍白，冷酷的更加冷酷。终是我做了不速之客，打搅祁连的清静，而我，只因与它相遇便偷得浮生半日之闲。

“独立苍茫醉不归，日暮天寒，归去来兮”，曼乔秀玛诘问着夏天去了哪里？夏天只属于山那边的人世间呢，在祁连深处，春色才刚刚露出头，毛茸茸的草滩从沉睡中坐起伸了第一个懒腰，无论嫩绿几重，确是最出彩的研色，一览足矣。最爱这山间的一抹水色。有水总是好的，不在于什么形态，无论“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或者“溪边照影行，天在清溪底”，都给山麓添上灵动神奇的一笔。我更愿意觅水追花。

　　阳坡上，香柴从坡脚铺展开直向山尖尖，漫漫满满慢慢，是可以织锦了，撕扯起梦幻紫占领整面山坡，唤做“软烟罗”可好？高山杜鹃点缀其间，这是凌冽而坚毅的花朵，一簇簇白链接成远山片片云朵。“初蕾凝霜寂，仙姿破雾开。一朝春事尽，零落化瑶台。”见到它就意味着海拔已至三千以上，有什么办法呢，为追祁连花之精灵，我只愿跋山涉水，踏破铁鞋。

追花祁连，为高山杜鹃我们攀登而来，在顶破肺叶的爬升里，用厚重的喘息换它一次明眸善睐。可是，高山杜鹃开的并不着急，炙热心事依旧郁积在梢头，等待着等待，等待在海拔3000+的寂静里，皎洁月色纯粹光阴。

　　峨眉山偶遇的高山杜鹃是“树”的姿态，是路旁淡妆浓抹、簪满红霞的棵棵高大灌木，昂头远望紫红色的花朵摇曳生姿。祁连山中的高山杜鹃大多一人高，略微矮小玲珑却可以无限贴近。花朵以白色为主打，它们在枝头聚拢如伞，四五朵或者十几朵为一簇，一颗植株上又顶着多簇，虽然纤细却傲然挺立，欣欣然联袂成势也蔚然可观。初始花苞含着淡淡的粉，待到怒放，有时纯粹白，有时嵌入星点粉晕，为娇颜平添纷纷妩媚。更多时候，它们惊飞苍茫、远映碧山、顶冰冒雪，是巍峨祁连最温暖明媚的笑靥。

　　怎奈向，纵横山野的悸动不甘平凡，还是被想要出发的心情主宰着，向往山野间的每一寸时光，那是灵魂最舒展的时刻。山野里的时间属于另一个时空，只愿沉溺其间。若问山中何事，答曰，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站上草原青草如织，爬过山麓松林伟岸，转进密林幽静蔽日。清晨在露水未干的小径穿行，看薄雾从山坳里缓缓升腾；午后躺在满开蒲公英的草甸，任阳光透过指缝跳跃颊上；傍晚迎着夕阳踏上归途，晚霞将天幕与自己一同染成蜜糖，心事和着疲惫惊起细碎的金箔。我始终相信，阳光照耀山尖、溪水拍打草岸、山风掠过松林，树梢间转瞬即逝的光斑，草坡上洒满珍珠样的牛羊，每一朵野花绽放、每一声鸟鸣清吟、每一首因山野而成的诗歌，都是世间最动听的声音，是生命最本真的表达。

6月1日，跟随停停走走团队奔赴炭山岭。从安门下高速，驶入天互公路，这是一条著名的自驾公路，曾多次经过不同的路段，追花之旅还是头一遭。登五台岭、喜鹊岭，历程14小时，赏花休闲游。团队13台车65人尽显浩荡，期间欢歌热舞不亦乐乎。

另，忍不住记录一笔，遇众多旅游者随意摘折花朵。一群大妈手拿多枝香柴搔首弄姿，由一群大叔拍摄视频；几位大姨折了大捧高山杜鹃，抱在怀中肆无忌惮的拍照闲逛，忌惮森林警察又将花朵全部弃置路旁。看得我咬牙切齿、心疼不以。

多年户外，除了领队要求，自己也深刻知道，一草一木皆有灵，一溪一壑皆有情，希望每一位出行者都常怀敬畏之心，爱护自然保护环境，不肆意破坏生态，不随意打扰生灵，不贪婪索取，以谦卑姿态与自然共生，守护大自然珍贵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