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的孩子

王代岩

小陈是我们请来照顾妈妈的阿姨，四十多岁，甘肃天水人。

她家里有十几亩果树，种的是花牛（苹果的一种）。一年辛辛苦苦，施肥、打药、剪枝、套袋（每个苹果套上一个纸袋）。收入多少要看当年苹果的行情。丰收了价格就跌，欠产了价格就涨。里里外外一平衡，每年的收入都差不多。除去成本，净收入两万块钱左右。

小陈是个勇敢的姑娘，二十多年前她和几个同伴一起去深圳打工，每个月的收入远远超过当时老家的壮劳力。

后来又到北京打工，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的农村姑娘了。

婚后生了两个儿子，孩子还没有长大，她又跑出来做家政。

大儿子上了一个大专，毕业后走了母亲的老路，去深圳机场做地勤，就是穿着反光背心在停机坪上忙忙碌碌的那些人。干了两年辞职去了上海做白领，现在已经是公司的骨干了。

二儿子在家不好好读书，一心要走出家门，自己在网上找了一份工作，跑到北京的餐馆来打工了。

既然来了就好好干吧，他现在16岁，如果继续上学，先不说考不上大学，即便上了大学毕业已经是六年后了，到那时能不能找到工作还不好说。

六年后他已经阅历丰富，他的经历、社会经验和人脉资源已经能够帮助他自立了。而上学的同龄人那时才刚刚毕业，正站在学校门口不知所措。

他们是农民，没有土地，不会种地也不想种地；他们是工人，像工人一样干活却没有工人的地位、待遇和荣誉。他们和自己的母亲一样，可选的路径就是外出打工，回家完婚，然后再出来打工。循环往复，代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