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为教育推车的人，在今年“六一”冒泡的杂感

教育痴人还没疯

刘良慧ll 《人生与教育微语》3 3 4

文稿／原创

图片／自拍、网络

音乐／世界赠予我的

一个为教育推车的人，在今年“六一”冒泡”的杂感

今日“六一”，国际儿童节，太阳系的运转似乎悄悄偏了它的轴心，满世界孩子们的磁场引力着太阳乐哈哈地打着转转。被岁月裹挟的“大人们”，乐滋滋地忙前、忙中、忙后于孩子们这天地间的“异常星云”。当童真成为人类文明自觉守护的火种，“六一”才不再是日历上轻飘飘的一页。一年一度的“六一”，并非只为糖果、游戏、表演、过场与喧闹，应该是人类文明清醒地向本该纯净的人性源头深情返航，只要不是别有用心，大人们心底并非泯灭的那个童心，在这一日，至少会再度被温柔唤醒，于时光河流上打捞起自己曾经那么珍视的“童心方舟”，然而在无所顾忌的欢乐银河里，重新去寻找、确认、清洗自己已被世俗的污烟障气所湮没的生命坐标。

今日六一，事实上早几天就散发的“儿童节”氛围铺垫已经比较浓烈了，老师和家长都没懈怠。我一觉醒来，晨起推窗，天地间赫然蒸腾着童真的满满气息。“六一”，恰值我俩口的结婚纪念日。几十年了，每毎今天，难免把思绪拉回当初，难免一点点地来那么一些仪式感，总有甜甜的回味。我时常觉得：我心态之所以好，精气神之所以足，还常被人夸这并不帅气的脸面看起来比我的不少学生还嫩，是真是假不一定。我武断地认为是自己很明智选择了“六一”这一天结婚的缘故，冥冥之中，给我加持了太多的天真、活泼、浪漫、快乐、幸福的细胞。人生一世，结婚、添丁、就业、升职、发财……结婚，毕竟是人生的大喜点，平凡人不就这些个追求？

今日“六一”，我较为用心地把自个儿打理了一番，应邀去赴朋友的新婚盛典，那草坪仪式里，欧式装点中雅趣满溢；满门酒肉的宴会厅，菜香交织和酒光潋滟，新郎新娘泪洒红地毯，好真切的信誓旦旦，五颜六色的亲朋好友大多的祝福，都挥发在看热闹甚至稀奇中，宾客间的握手、镜头、红包、酒话里，无不但愿他们能守护住彼此生命里的春天、夏天、秋天、冬天。当我目光掠过鲜花彩台和朱红窗棂，很难不联想到喧嚣的大街小巷那么多踽踽独行的、貌合神离的、同床异梦的、不再夫妻已成仇人的生命存在，社会走到今天，有哪一对不是婚姻殿堂上走下去的？这个世界到底肿么了？盛典的华光与尘世的写照，不禁让人心绪缺了很大一块角似的。和平年代、小康社会、物质丰富，婚典轰轰烈烈，闹得圈子里无所不知似的，反而不如我们当年结婚那个年代，虽然一切都紧巴巴的，没戒指、没彩礼、没仪式，没广而告知，同甘共苦的、白头偕老的却多。更现代了，更文明了，却有那么多夫妻的情缘、情感、情绪、情志的心锁怎么就丢了呢？不少女孩还说得振振有词，物质得理所当然：我嫁过来不是来吃苦的….. 在这“六一”的晨风里，也难免交织成无声的斑驳的浮世绘，也许我太多愁善感。

我早到了一个半小时，想去负氧离子和文化味道都很浓烈的富乐山上补晨练，便循着富乐山酒店的楼间和山边古蜀道蜿蜒而行，直抵富乐山深处。两千年前，踌躇满志却屡不得志的刘备入川乞助，蜀主刘璋够大气，是从成都赶来绵州的，便在这山上专门设宴招待“刘皇叔”。居高临下，两眼尽收三江环绕，良田万顷，青山峰峦，酒间，一向隐忍的刘备忍不住说了一句“富哉，今日之乐乎”！幸好力量很是悬殊的刘璋，根本想不到刘皇叔是要端自己饭碗的。刘备也没有想到“千古富乐山”因他这酒间一句感叹而名。想细听分解，就去看看《三国演义》的“涪城会”，您可能读到那酒盏交错间的风云际会，实则暗藏的刀光剑影。

年初，一伙“少年强则国强”情怀的新岀道的教育文化生意人，选对了时间和空间，就在这历史幽深如古井的富乐山中林间，把“影蝶森林学校”的布幡悄然悬于枝头，那石子地，玻璃房、茅草屋，木盒子，蝴蝶墙、蜗牛盒、扎染间、长板凳……“土”得有点味道，“土”得惹人情绪，“土”得让钢筋混凝土房子里囚毛了的孩子们在这里可以把细胞全打开了，跳在其中、乐在其中、做在其中、创在其中。那奔跑的脚步，足以踏碎任何阴霾与暮气。他们用积木搭起彩虹桥；用橡皮筋弹射纸飞机；用巧克力酱涂满脸颊；用泡泡水吹出飘动的梦幻，顷刻间便令所有角落流光溢彩；稚嫩的小手捏塑着泥巴，竟是捏出了整个世界的崭新雏形；清脆的童声高唱儿歌，竟然唱响了万物复苏的进行曲调……孩子们那未被时光消磨的纯净目光，仿佛能洞穿一切混沌，让万物重新变得清晰而明亮。园子里一块块、一条条的粗麻布上墨迹淋漓，如大地渗出的箴言：“落一片树叶都是地球写给人类的话”，“大自然是城市内卷的解药”……风吹幡动，字句如蝶翅轻颤，仿佛永远的“六一”驻足了这里，与这山林低语着童真们遭遇的那不幸“内卷”，密谋如何拯救于孩子们在大自然中能自然放飞、拾趣、空灵、启智、洗魂。

左拍右拍、远拍近拍，我手机镜头里都沒有富丽堂皇，都没有精雕细刻。只见“土布拉机”的园中，儿童的欢跳如小鸟；看蝴蝶近乎着迷；当凝神注视一只蜗牛背负沉重“屋宇”在落叶上跋涉而久久不愿离开；扎染的道道工序让孩子越来越宁静，没有禁忌的笑声里,一个又一个“为什么”发芽了甚至开花了……林间散发的那未被规训的原始甜意如初乳般让娃娃们不尽的享用着。山风微拂，我指尖摩挲着有特别言辞的麻布纹理，细细感觉“蝴蝶扇动翅膀时，从不在意风的方向”的意蕴，原本的一双老眼也有了光亮放电，蜗牛背上的小房子，谁说不是它们随身携带的森林？神奇的大自然功赫无声，用有机与无机为人类更新生、甚至成着绿色、美景，负氧离子，不断消饰着二氧化碳。我联想到不远处“涪城会”石刻中几个佝偻推车的古人身形虽经千年风蚀，依然如沉重的叹息刻在崖壁上。

我找不到依据说明7 0年前确定“六一”为“国际儿童节”与我们大宋王朝伟大的欧阳修“六一居士”有关。“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欧阳修出生于我们绵阳，晚年自号“六一居士”。何谓“六一”？藏书一万卷，金石遗文一千卷，琴一张，棋一局，酒一壶，更添一老翁于其间。这不是金银珠宝的器物罗列，而是自然、智慧、自恰的生命抵达通透之境后的安然盘点。当风雨人生的万千浮华慢慢褪去，欧阳修为自己留下的，仅仅就此六件清供，却在华夏文明长长的链条上，可谓镶嵌起了一方精神的桃源。后人建堂为欧阳修而立，欧阳修以这“六一”传世，可谓完成了一代文豪最深邃的人间哲学表达：减去冗余，方见本真。为了纪念欧阳修，绵阳人在南湖之滨建筑的这个“六一堂”，其本意不为飞檐斗拱之巧炫，不争台阁重楼之雄奇，它静立一隅，如一枚温润的古玉，镶嵌于绵州青山绿水的衣襟之上。堂内不在意供奉显赫功名，也不炫耀太多的华章丽句，它供奉的是一个碳基生命的伟大的文明姿态：当阅尽人间五味七色的词话后，向内的筛选、收敛、归拢与持守。当世人总是为或名或利的加法奔忙，而欧阳修早已参透做减法的精义。这六件寻常之物，是欧阳修为自己构筑的、足以抵御时间湍流的方舟，无声地昭示着生命至高的华美，往往不在层叠的累积，而在删繁就简后的清朗灵魂与精神自足。“六一堂”虽小、虽简、虽微，却度量着人类灵魂可能抵达的深度与高度。

“六一国际儿童节”的缘起是纪念利迪策惨案与国际共识的形成。1942年6月10日，残暴的纳粹德国不可一世，为报复捷克的抵抗运动，血洗了捷克利迪策村，枪杀了173名成年男性，并将妇女儿童关入集中营，其中88名儿童竟然被毒气杀害。这一暴行震惊全世界。1949年11月，国际民主妇女联合会在莫斯科召开会议，为悼念利迪策惨案及所有在战争中死难的儿童，倡议将每年6月1日定为"国际儿童节" ，1949年12月，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务院宣布采纳该倡议，自此"六一儿童节"成为中国最重要的儿童节日。核心意义在于倡导儿童权利与推动社会行动，提醒世人战争的残酷代价，强调保护儿童免受暴力与冲突的重要性，传递维护和平的普世价值。而今全国各省、市、县，都有一个人物不小的“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机构，以政策、法律、舆论、资金给“祖国的花朵”以支撑。学校、社区开展主题活动，培养儿童创造力、团队精神与社会责任感。家长通过陪伴礼物、家庭活动强化情感纽带，传递关爱与尊重。已经是2 0 2 5年了，尽管全球儿童生存条件整体改善，但城乡教育资源差距、流动儿童权益保障任重道远；网络沉迷、心理健康危机重重 ；全世仍有数千万儿童因战争流离失所……“六一”儿童节从悲壮的历史中诞生，如今已成为照亮儿童未来的火炬。它既是孩子欢乐成长的节日，更是社会检视责任、践行承诺的契机。真正的儿童节，存在于每一次对童真的珍视，每一份对弱小的守护，以及每一天为创造更安全、更公平、更健康、更生态世界所付出的努力之中。

几千年了，前人们一辈又一辈苦难复苦难，一生推着小车，为了生存，为了名利、为了财富、为了价值，虽然有风雷、有变革、有名流、有墨宝、有污浊、有高尚，有科学、有技术…….社会却如蜗牛般爬行。几千年，孩子们的私塾教育里、科举制度中、应试囚室间，何其不是苦苦复苦苦，小小生命尤如推着自己‘小房子’行走的微小蜗牛，行走在难以重负的书山，爬涉无边的题海，攀越名校、名利、名份、名气的高峰，眼镜的圈层增长之快，抑郁的量比令人不寒而栗。值得欢呼的是，智能时代来了，且加速度、超车道地无孔不入、无所不变，社会、经济、生活、教育，每一人的劳力、劳学、劳累的改变甚至解放已不用置疑，孩子的自主时间、自主地点、自主选择、自主学习、自主实践、自主研发、自主破壁，将在AI算法奔涌的洪流里，逆流驶向智能时代教育文明的大森林，包括那未被大数据驯服的青山绿水的旷野大课堂。

托尔斯泰在《日记》里写道：“食欲很难克服，性欲极难克服，虚荣欲无法克服”。那个很智慧很个性的陈丹青，特别不屑于那些刷存在感的人。我何尝不是一个低调的人，只不过还没低到骨子里去，网名“为教育推车的人”的我，干了几十年的教育，从小学教到大学，虽然有所作为，也有不少恭维的话听起来顺耳，却心如明镜，有自知之明，至今也没为教育“指点江山”的能耐。只因情之所至，此时行走在这山间起伏弯曲的林荫路上，幻觉出自个儿推着一驾鸡公车，在时间与际遇的三重门间一一穿行而过。第一道门是我与我妻四十年婚姻似若古镜，在我们这几代人都差不多的酸甜苦辣麻日子里，磨砺了时空的斑斑点点，愈发明晰地映照出彼此缘份、并蒂、融乳、担当、责任、幸福的容颜；第二道门前，我应邀步入今日“六一”这对新人的婚礼殿堂，鲜花、红毯、音乐、宾客烘托的草坪上，铺展的似乎是通向着一个尚未启封的满满感叹号、大问号、省略号的迷宫；行至第三道门时，我驻足于这“影蝶森林学校”，似乎梦醒时分，拂晓的微熹洒了下来，希望的叶芽在伸展，我看到了孩子们健康成长的前路，尤其是园中那字字句句有如晨露滴下，无声却悄然地渗入我心，手与脚好像不那么疲软了，推车的力，大了许多。

我恋恋不舍地从浓蜜的负氧离子吸附的富乐山下山时，已是暮色时分，薄雾缭绕中，富乐山如诗如画，给“游到此处方为仙”的“游仙”地盘好多生花之笔。三江蜿蜒，波光粼粼，倒映着城市的霓虹星河与五彩斑斓的一号桥。经过越王楼时，仰望龟山上的初月好逊色，而被两江边的烈艳惊奇的灯光秀撩得心旷神怡。三江汇流东去，奔跑的不仅是江水，谁说桃园结义的三兄弟、诸葛亮蒋琬杨子云、李白杜甫欧阳修……没有在这三江两岸话说天下？没有在这三江两岸咬文嚼字？ 回望此时的富乐山，已被一层薄雾轻轻笼罩，最终模糊成一片深沉而美丽的剪影。我驾车慢行在城市里，窗外，璀璨的灯火已如星河倾泻人间。我轻轻转动方向盘，汇入城区喧嚣流淌的车河之中。教育这辆沉重的车，无论推得多慢、多远，终究是要碾过自己投下的长长身影，才能向前再向前。谁说这江流深处的顽石与淤泥中，没有沉入几千年间庙堂风流人物和文人骚客推车人的骨殖与车辙？终归大浪淘沙，化为大地沉默的经脉。古往今来，似乎人人都在人生的小路上推着有形的车，在历史崎岖的山道上跋涉；而我，一个在传统教育疆域里跋涉半生的推车人，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推的车辕上，曾不知不觉缠绕了不少的功利与规训的藤蔓，以致车轮时不时陷入泥泞，前行艰难。

“六一”之夜的涪城山水，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中国科技城”、“成渝副中心”、“李白出生地”，“绵延古今、名扬天下”，宏图已就，一极向着无垠的数据宇宙开拔、进击；一极向着古老文明深处去过滤、扎根。当我车轮驶过江桥，地上那细微的摩擦脆响，尤如绵州大地画卷被轻轻拉开。矢志为教育推车的我，欣喜中，有了新的开窍：夜不只是黑，光亮可能比白日更灿烂；教育虽是卷得飞沙走石，素质教育的理想和智能教育的曙光，一定会让人类走出自筑的教育迷宫，总有一天，当车轮汇处，朗朗乾坤，必将回荡碾碎旧影的铿锵回响。若AI的藤蔓更能缠绕类似的影蝶森林学校里的大自然、小实验课程，恰如六一清晨晶莹剔透的露水，一定折射着未被异化的原初光芒，教育负重，其实不在于背负多少知识、题海之石，而在于能否弯下腰来，听见一片落叶砸向大地时，那声轻微而清晰的回响；而在于能否欣然于孩子们动手、动脑、动情的灵感闪烁。

2 O 2 5年6月6日定稿于湖北荆州地盘的行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