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考手记

赵思芳

又一年的高考季到了，十天前校方就通知我监考。接到信息的那一刻，我的心一下子就皱起来，想想上次监高考，仿佛是一个世纪前的事情，只记得三人监一个考场，其他的什么程序想不起来了。隐隐觉得，监高考，犹如在盛夏将人放在炭火上烤，又是冒汗又是冒油的。

闲话少叙，现在咱就说说今年的高考监考吧。

七日早晨，我7:20就赶到了市三小考点大门口，看见我校体育组的两位同事也在大门口。虽是早晨，但我觉得燥热，连续多天没有下雨，气温一路飙升，昨晚没睡好，早晨起得早，眼睛发涩，揉了 一下眼睛，看见陆续有同事到来，奇怪，只看到咱大九中的老师。想起来了，昨天一整天的监考培训，我九中教师比别的两所学校教师来得早，为此三小陈校长还表扬了我们呢。昨晚带队校领导在群里表扬我们学校监考教师，并要求今早7:25赶到三小考务办。段校长在群里也对大家的出色表现给予很大的鼓励。难怪，三小门口在这个点上只看见九中教师，也就有其原因了。大家都说，监个考也这么内卷。

跟随人流来到考务室，好热啊，小小的三间屋子，高考期间，每天要容纳50个考场监考人员，加上工作人员，应该有160多人。找到昨天的座位，位置已经有人了，工作人员提醒老师们看黑板，才知道跟昨天培训时的搭档和考场都不一样了。找到了新的考场位置和新的搭档，心里失落得很。想想昨天的两位搭档都是中年人，且性格随和，彼此包容，最重要的还有一位男士。不过，三位监考老师组合与昨天一样，一位是九中教师，一位是固始二中教师，另一位是三小教师。这换的两位搭档，能否如昨天的一样，相处融洽，不敢说。打量了一下新搭档，三小的女教师三十多岁，瘦高个，目光看上去很犀利，有点威严；固始的那位女教师很年轻，看样子二十几岁，个子不高，目光柔和。我是监考员甲，固始二中的是监考员乙，三小的是监考员丙。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试卷，这时三小校长又开始强调监考规则，真是千叮咛万嘱咐！想想昨天一天的培训，我屏气凝神，听领导讲话，细读省教育厅下发的监考细则大蓝本、小白本，还认真观看了视频。在这之前，参加了网上视频培训，且参加考试，取得了90多分的优异成绩。

拿着语文试卷，奔赴考场，此时觉得自己就是一名战士，去征战沙场。不过，这场硬仗，只许胜，不许败。深呼吸，抬头看天，操场边的梧桐树叶子在风中摇曳，天很高很蓝，白云轻轻漂浮。这一切都是那般静好，我对自己说你紧张个什么啊，不就是一场监考吗？这时，学校大门已打开了，考生如潮水般涌进校园，安检人员忙碌起来，对每一个考生进行安检。

来到了考场，将灯打开，我们三位监考教师分别用指纹仪录了脸，看着自己一脸憔悴，心生怜悯。唉，第一场才开始，就这样，真的禁不住事。

8点半，监考员乙（年轻女教师）组织考生入场。她站在教室门口，拿着金属探测仪对考生进行探测。只见她一会儿站起身子，一会儿又弯下腰去。她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前到后，不放过每一个细节。她探测考生腋下时，那个画面很美，考生伸开双臂，如鸟儿张开翅膀一样，她低下头，微笑着看向考生。她不放过任何一个作案武器（手表、手机、助听器等），三十个人探测完毕，她的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珠，白皙的脸蛋变得红彤彤的。为配合她的工作，我对照考生座次表核对身份证、准考证，监考员丙用指纹仪录下考生的指纹和脸庞，我们三个人忙碌而有序。

看着眼前严肃的入场式，我怎么觉得我们组织的不像一场考试，好像在侦破一件案子。我们在对一个个犯罪嫌疑人进行探测，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携带作案工具。金属探测仪时不时发出尖锐的滴滴声，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让人感到莫名的恐惧。我们总是安慰考生，可能是衣服上或者文具里的金属在捣蛋。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没想到今天的考试诚信用冰冷的探测仪来测试。

十分钟考生全部入场，这时考场的同音源响起来了，学校的工作人员宣读考场纪律，同时，监考员丙发下草稿纸。宣读完毕，教室里一片肃静。8:50，同音源又响起：“现在启封答题卡”。我赶紧拿起答题卡袋，对着监控摄像头，轻轻打开（这个袋子有内舌和外舌，监考员不能损伤内舌，考试结束后，还要再次密封。沾得好紧，我用手指头撕开了袋子，还好，内舌完整），接着数一数，确定无误后，交给监考员乙再数一数，然后监考员乙分发下去，监考员丙配合着发下条形码，提醒考生检查答题卡，贴上条形码，并在答题卡上对照条形码填写个人信息。8:55，同音源再次响起：“现在启封试题卷”。我拿起试题袋在摄像头下，打开试题袋，快速清点数目，无误后，交给监考员乙清点，分发。监考员丙督促考生在试卷上填写个人信息。我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无数双眼睛的监控之下，我们也是被监考的“考生”。“现在开始答题”，考生们开始紧张地答卷，教室里只听见笔尖和纸只见的摩擦声。考生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周遭什么都不存在了。

考前一系列繁琐的程序总算完成了，我吁了一口气，暂时放松一下。考前培训时说过，三位监考员一前两后，前面的可以坐着，后面的必须站立。于是，我先在讲台前坐一会儿，待考试进行15分钟后，我开始处理缺考试卷，记得培训时说过，监考员填写缺考考生信息和试卷袋子上的信息以及考场情况表时，一律用蓝色水笔填写，我在监考人员的工作包中找了半天没找到蓝笔，就用了黑笔填写了几项内容，不敢再往下填，害怕出问题，恰好这时工作人员过来询问缺考考生情况，需要在他的那张表上填写缺考考生信息，我就用黑笔写，他发现了问题，我跟他没有蓝笔，他当即给了一支蓝笔，并要求我先前填写的几项内容，用蓝笔再描一下。我按照他说的去做了。我走下讲台，把没找到蓝笔的事跟监考员丙说了一下，她眉头一皱，瞪大了眼睛看我，随即到讲台上，从工作包里的找出蓝笔。我的妈啊，刚才太紧张了，再说今早换了考场，真的不知蓝笔放在哪儿了。我的脸刷地红了，心怦怦跳。

轮到监考员丙在讲台坐一会儿，我看见她快速地填写我没有填完的内容，我站在后面，心里很不是滋味。一边边对自己说，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这样不冷静呢？待监考员丙抬起头时，我看见她向我射来刺眼的目光。我半站半靠在在事先准备的桌子边，眼睛扫视着整个考场。偶尔看向窗外，一抹灿烂的红映入眼帘，原来是教室后面的居民楼围墙上的一片凌霄花在盛开，我在心里默默地背诵舒婷的《致橡树》来了。真有意思，接着我又背诵一些古诗，猛然觉得不那么紧张了，时间过得快多了。

“离考试结束还有15分钟，请把握好时间。”同音源提示考生，我慢慢地移步讲台，做收卷的准备。“考试结束，把笔放下，全体起立。”考生们齐刷刷地站立，监考员乙率先收答题卡，监考员丙收试卷。当答题卡、试题卷收上来，我清点一遍，然后让监考员丙密封，并在完好的密封袋在摄像头下展示个全体考生看。

匆匆忙忙回到考务办，将试卷、答题卡交给了有关领导签字，才离开考点。

回到家，吃了饭，就快中午一点了，不敢上床迷瞪。打着遮阳伞，向考点走去。太阳白花花的，树叶打着卷，整个小城如蒸笼一般。赶到考务办，一点半了，只看到咱九中零星的几位同事。看看黑板，怎么不是上午的考场了？算算两次变化考场，发现没有规律。不管它了，让到哪儿就去哪儿。找到了新的考场所在的位置，坐下，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听见考务室热闹起来，原来人都到齐了。陈校长反馈了上午的监考情况，尤其提到了上面来巡考时发现的问题，说有的老师靠学生太近，干扰考生答题；有的老师坐的时间太长，让同考场监考的老师站得太累；有的老师长时间看着地板，不看学生；有的女教师穿高跟鞋，走路时发出响声。我想，还好，我没有犯这些错误。抹抹胸口，对自己说，但愿下午的监考顺利。陈校长说，监考老师们很辛苦，下午每场必须保持有三个人，尽量不要上厕所，如上厕所，和联络员联系。

和上午一样，提前半小时组织考生入场，前20分钟分发草稿纸，前10分钟分发答题卡和条形码，提前5分钟发卷。

考生紧张地答卷，三个监考老师还是一坐两立。只不过是，后面站立的地方，放着一个摞一个凳子，看来上午的监考老师是高高地坐在凳子上监考的。于是我们几个效仿上午的监考老师高坐在凳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校的带队领导过来了，轻轻敲敲窗玻璃，我跑出去，他让我不要坐在高凳子上了，我一脸发蒙。回到教室，我端端正正站在后面，朝讲台上的监考员丙看去，她的眼皮不知什么时间合上了。中午来得早，天气炎热，犯困是自然的，我想就让她眯一会儿吧。过了一会儿，一巡考敲了敲窗玻璃，我又跑出了，他说视频监考老师说监考员丙一直在打瞌睡。我把话给监考员丙说了，我将“一直”二字省略了，她生气得将眼睛瞪了瞪。

过儿一会儿，监考员丙突然捂着肚子，嘴唇发乌，估计是不舒服，她朝门口张望，可哪里看到联络员的影子。我本想告诉她，快去快来，但又害怕撞见了巡考，说我们考场短时间只有两个人。过了20多分钟，联络员才来，监考员丙快速奔向厕所。待监考员丙回来时，已经过了10几分钟，联络员在门口看了一次又一次。

下午这场考的是数学，扫视了一下考生做题情况，发现大多人做完了，只有极少数的考生卷子没写几道题，大面积撂荒。还有一位女生在瞌睡，我想提醒她，抓紧时间做题，但转念一想，这孩子肯定不会做题，只待考试结束。看来今年的数学题应该不难，前段时间，有人说是北大的韦东奕出题，看来不是吧。

有了上午的教训，我早早地将蓝笔找出来放在课桌上，各项表格填写再也没出现错误。试卷收上来，监考员丙跟我说，这场密封试卷应该由监考员甲来做，我点头答应。于是将收上来的答题卡弄整齐，塞到塑料袋子里，可怎么也塞不进去，急得满头大汗，让靠近讲台的男生撑开塑料袋，监考员丙一把抢过答题卡，轻轻卷一下，就塞进去了，而且答题卡开马上伸开躯体，倒着装进答题卡袋子，用内舌包好。拿着密封条来密封袋子，监考员丙早已撕开一道口子的粘条，顺着密封区域拽下白色条条，黄色密封条紧紧地粘在密封口。我调整呼吸，学着监考员丙来密封试题卷袋子，没有费多少周折，很快密封好了。唉，还是平日动手少了，遇到事情总是笨手笨脚。

拿着试卷袋子、草稿纸往考务室奔去，相关负责领导很快签了字。我如释重负，猛吸了一口气，向学校门口走去。

走出校门，太阳还高高地挂在空中，披着炽热的阳光走在回家的路上，觉得格外轻松。对自己说，但愿明天的监考更顺利。

四场监考下来，我想说，高考不是一个人在考试，而是一群人在考试。

2024年7月2日 信阳浉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