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喜德

wanshi

　　窗外的孙水河，哗啦啦的流淌，让喜德的夜晚格外静谧。

　　喜德，位于凉山州北部，彝族人口占比90％以上，系现代彝语标准音之乡，素有“彝族老家、幸福喜德”之誉。源起于昭觉县老马阿木拖山的孙水河，如一条黄金铸就的腰带镶嵌于喜德，无声滋养于斯，堪称喜德的母亲河。

　　凉山盛产大江大河，金沙江的雄浑、雅砻江的深邃、安宁河的丰沛，纵横交错、如雷贯耳。坦率说，在这方山水世界，孙水河的名声并不响亮。然而今夜，窗外的河水声，丝丝缕缕地，将我的睡意彻底拂去……推窗独坐，孙水河虽近在咫尺，夜色却将一切温柔包裹，山峦、村庄、田园、河流，浑然交融于这深沉的墨色里。此刻的河水声，宛如从高山之巅飞泻而下，愉悦欢畅，充满生命的明快；又恍若出自彝家火塘，带着滚烫的奔放与几分微醺的酣畅……此情此境，无需双眼凝视，亦无需双耳细辨，只需把心全然放空，静静感受孙水河的脉搏……那分明是一支奔放的舞，一曲悠长的歌，一幅流动的画，一首无言的诗，是万马驰骋于旷野的蹄音，是大江东去不舍昼夜的浩荡，是天地洪荒谁主沉浮的叩问……

　　到凉山工作的这几年，虽多次来喜德，但这是第一次夜宿于此，也是第一次得以如此专注地感受孙水河的脉搏。此刻，脑海里不由泛起二十多年前在大渡河畔求学的一些碎片。或课后黄昏，或周末清晨，总爱独自踱至河岸，寻一块巨石坐下，尽情地享受那永不停歇的轰鸣撞击耳鼓，咆哮着、翻滚着，义无反顾地冲向未知的远方。那时的涛声，似青春的鼓点，似远方的呼唤，似胸中难以名状的悸动，任由大渡河无限放大，又任由它肆意裹挟而去，只留下一片思绪惆怅，一圈圈荡开，漫无边际……

　　从大渡河到孙水河，从孙水河到大渡河，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不同的年龄，有着不同的认知、不同的状态，也有着不同的心境、不同的生活。诚然，孙水河的声响，不如大渡河的雷霆万钧，但自有一种坚韧绵长的力量，渗入夜色，潜入心田，宛如这片古老家园血脉深处的低语，讲述着彝家火塘边代代相传的故事，讲述着山峦褶皱里清甜香的耕耘，也讲述着岁月无声的流逝，个体悲欢也好，世事无常也罢，无一例外早已命定。

　　夜色，渐渐从天际褪去神秘，孙水河在淡淡的薄雾轻抚中若隐若现，水声、鸟鸣声与成昆线的汽笛声交相辉映……喜德，又苏醒在崭新的晨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