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绸缎·风云】（三）往事不可追

萍子@

绸缎·风云（一）大火中的灰烬

绸缎·风云（二）暗夜囧迫

　　在苏城城郊一处过道上，一辆高级黑色的豪车在幽静的林间远道上行驶过，遗留一抹尘土在暗夜里飘荡。后车窗被摇下来，张焱侧脸看了一眼窗外，夜风一下子呼到他的脸上看起来也没什么表情，但越过眼镜框架后隐藏在眼眸深处的疑问出卖了他此刻沉默不安的心。

“还没到老宅吗？”：张焱有些急切的问。他只知道爷爷暗地里一直在寻找一个人多年无果，后来爷爷把这件事私下交给了他来查，黄天不负有心人总算被他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很想知道这个人对爷爷来说是怎么样的存在。

开车的一位冰块脸的属下道：“二少爷！快到了，您别急……”

少许那车驶进一座有些年代的古色古香的庄园，天太黑看不清庄园轮廓，但张焱通过车窗一眼就看到二楼左侧的书房里那一点昏黄的夜灯的光，像一只落单的萤火虫落在孤独的角落里等着月亮的救赎，车库里一个高大冷冽带着一身寒意的身影经过大厅向那点微弱昏黄的萤火走去。

张家老宅厚重的书房门被悄悄推开。浓重的药味混合着陈年书籍的墨香扑面而来。壁炉里木柴燃烧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暖黄的光晕笼罩着巨大的红木书桌。张章丘靠在宽大的轮椅里，腿上搭着厚厚的羊毛毯，曾经矍铄的面容如今被病痛刻下深深的沟壑，枯瘦的手背上插着留置针头。他正费力地翻着一本泛黄的旧相册。

张焱脚步无声地走到书桌前，将一份薄薄的资料轻轻放在桌角最上方。最上面一页，是陈默一张模糊的证件照，眼神疲惫而麻木，背景是嘈杂破旧的城中村街景。

“爷爷……您……您可不可以告诉我，您一直让我查的这个人和我们张家有什么渊源吗”张焱的声音低沉平静。

张章丘的目光从相册上移开，落在孙子脸上，又缓缓滑向那份资料。当他的视线触及照片上那张年轻却写满困顿的脸时，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枯瘦的手指猛地抓住了轮椅扶手，青筋毕露。

“他……”张章丘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颤抖，“是国栋的……孙子？” 那个尘封半个多世纪的名字，从他干裂的唇间艰难吐出，带着岁月沉淀的沉重和无法言喻的痛楚。

张焱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爷爷瞬间涌上血丝、因激动而剧烈起伏的胸膛。

张章丘的目光死死钉在陈默的照片上，仿佛要穿透纸张，看清那血脉深处的印记，他的眉眼和国栋的眉眼真的好像……。良久，他像是耗尽了力气，颓然靠回轮椅深处，剧烈地咳嗽起来。张焱上前一步，动作沉稳地拿起桌上的温水杯，递到爷爷唇边。

喝了几口水，喘息稍平，张章丘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痛苦与悔恨。他颤抖着指向相册翻开着的那一页——一张保存尚好却已发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年轻的张章丘意气风发，旁边站着一位穿着洗得发白长衫、笑容温和谦逊的男子，正是陈国栋。两人身后，是“张氏商行”烫金的牌匾。

“咳咳……焱儿！爷爷一直要寻找的人是国栋……他……他的后人啊……当年他是为我们张家……才……才……才遭了杀生之祸啊！”张章丘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撕裂出来，带着血沫般的腥气，“当年库房大火……是我们张家绸缎庄的死对头王家收买了管事，私运火油想烧了我们的新绸段来栽赃嫁祸……王世昌那狗贼……抓了国栋的老娘和刚出生的娃……逼他认下那‘监守自盗’的滔天罪……他……他为了保住我张家的根基……为了他老娘和孩子的命……生生……生生背了那口黑锅啊！” 滚烫浑浊的老泪沿着老人深刻的皱纹蜿蜒而下，滴落在相册里陈国栋温和含笑的脸上。

“他走的那天……护城河的水……冷得刺骨……”张章丘枯槁的手指死死抠着轮椅扶手，指节泛出死灰般的白，“是我张章丘……对不起他！对不起他陈家！而你现在带的这副眼镜其实是陈国栋唯一留下来的……我当初把它传给你的时候就希望你能找到张家后人……” 剧烈的咳嗽再次打断了他，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张焱静静地听着，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沉静如深潭，无波无澜。壁炉的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跃，映照出冷硬的线条。只有微微抿紧的薄唇，泄露出一丝内心的波澜。

等爷爷的喘息终于平复，只剩下沉重而痛苦的呜咽在书房里低回。张焱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淬火的寒铁砸在冰冷的石面上：

“爷爷，陈家的债，张家来还。”他微微俯身，目光锐利地投向那份关于陈默窘迫现状的报告，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陈家的根，不能断在这发臭的污泥里。陈国栋的孙子，我来扶他站起来。”

绸缎·风云（四）他逆光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