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误扣指导员

罗格

驻守大同期间，我们的周末与假期大都按照原大同地区驻军的习惯一天吃两顿饭。我虽然有点不习惯，考虑到炊事员也要休息就只能顺其自然，乐得睡好一个懒觉。

一个星期天下午4点，我在团部小食堂吃过了当天的第二顿饭，在营区里走了一圈就回到宿舍里看书。后面又陆续来了几个团机关干部一起聊天，聊到热闹处就想要在我的宿舍里蹭一顿夜宵。家属没随军我一直过着单身汉日子，夜宵也只能来一盆“清炖挂面”。

晚上八点刚过，正准备打开炉火操练夜宵时，客厅电话就想起了急促的铃声。“喂！”我拿起听筒就听到：“报告团长！我是司令部值班参谋。”一听是值班室的电话，我马上振作起来，因为没有重要事情值班室不会在休息时间给我打电话。

“有事请讲。”我提高了声音。

“大同市公安局马军营派出所打来电话，问我团有没有一个姓赵的指导员，现在被他们扣押在所里，让团里派人前往交涉处理。”值班参谋清晰的表述，顿时让我的血液直冲头顶，无名怒火在胸中燃烧。正要向值班参谋发火时，旋即考虑到他也只是在报告突发事件，而事件本身与之无关。

缓了一口气之后，我对值班参谋说：“你守好值班电话，我来处理赵指导员被扣事件。”随后我把电话打给了团政治处夏主任，通报情况后对他强调：“现役军人出现违法违纪问题应当交由军方处理，随便扣押现役军人是不符合法律规定的。请你立即与大同市公安局政治部门取得联系，弄清事实情况，立即把被扣人员带会团里，我们会按照军队纪律规定予以严肃处理。”我叮嘱他务必把人领回来，有任何情况立即打电话与我沟通，夏主任放下电话就带上保卫干事老郑，赶往大同市公安局。

几个等着吃夜宵的机关干部听到我在电话里处置突发事件，就低声商量而后悄然离去。

有线电连的赵指导员，河北人，四方脸面色黝黑，大高个挺拔粗壮。带着连队外出执行任务总是冲在前面，与连队的战士们关系融洽，对各级领导非常尊重。他还是个粗中有细的多面手，写一手很棒的毛笔字。我曾经下连队检查工作时，看到他的作品就当场请他给我写一幅“慎微慎独”的四个大字，由于各自忙于工作一直也没有兑现。

想到赵指导员的工作和为人，怎么也不能把他和“被扣”联系起来。越往深处思考越发坐卧不宁，就不时把目光投向沉默无语的电话机，总希望尽快接到夏主任打来电话通报情况。电视机里“唧唧哇哇”演的什么节目，也味同嚼蜡不能一起我的注意。一根根抽了一半就掐灭的香烟头挤满了不大的烟灰缸，客厅里缭绕着灰白色的烟雾，……。

“叮铃……，”11点多钟终于想起了期盼已久的电话铃，“喂！夏主任吗？”我拿起听筒大声说。

电话里却传来一个女兵清脆温婉的声音：“团长，我是总机值班的守机员。大同市公安局打来电话请您接听。”

真的是夏主任通过地方总机打来了电话：“今天是星期天，公安局政治部的领导都不在办公室，通过值班人员帮助才从电话里找到政治部主任。他同意帮助协调立即放人，让我们去马军营派出所等消息。”

“那你们马上赶往派出所，请他们立即把人放回来。”

放下电话，我又陷入沉思中。赵指导员究竟犯了什么事，竟然被公安人员抓住并扣留。一个连的指导员不见了，怎么也没听到其他连队干部报告呢？百思不得其解的状态下，香烟就是唯一可以激活脑细胞活跃思维的“补品”。烟灰缸里的半截烟头继续堆高，杯子里只剩下泡透了的茶叶，飘渺的烟雾中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无奈与困窘压迫着我，似乎昏沉入睡又思路清晰念头跌出。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主任再一次打来了电话：“我们已经把赵指导员带回到团司令部值班室，现在是让他回连队休息，还是您来见一下？”

“我马上来！”放下电话我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大步流星下楼一路小跑再上楼进入值班室。第一眼就看到赵指导员低着头坐在靠墙的椅子上，看到我走进来他马上立正站好，低声咕哝着：“团长，我…….”

我说：“赵指导员，你到旁边的办公室等一会儿，我先听听夏主任介绍情况。”

夏主任根据了解的情况介绍说，赵指导员是利用星期天休息时间，穿着便服去驻军322医院看望生病住院的战士。刚好那个战士病愈出院也没穿军装，两个人就在大同市中心繁华热闹的街区转转看看。不知不觉就耽误了回连队下午开饭的时间，就带着刚出院的战士去一家小饭店吃饭。赵指导员平时就喜欢喝两盅酒，点了两个小菜也要了一壶白酒。那个战士只是陪着指导员吃菜没喝酒，赵指导员边喝边和战士聊天，自己就把一壶半斤白酒喝完了。酒瘾撩动又要了一壶白酒，继续喝的时候有点不能自控，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大。那个战士自己点一碗面条吃饱了，几次要求指导员赶回连队，他依然酒性大发高谈阔论。饭店老板过来劝他小声说话，不要影响其他人就餐。他居然与饭店老板争执起来，旁边桌上的几个年轻人走过来帮老板说话，他又和人家杠了起来。几个年轻人本就是街头混混，他俩又没穿军装借着酒劲就开始推推搡搡，碰倒了饭桌碗筷酒菜洒了一地。饭店老板劝架劝不开，就打了派出所的电话。公安人员到达后，把他俩和那几个年轻人都带回了派出所。

公安人员讯问中，要求拿出军人证件两个人都没带在身上，就以为是冒充现役军人，直接把赵指导员戴上了手指铐拴在了暖气片上。还不允许那个战士回连队报告情况。直到他们打通我团司令部值班室的电话，证明有个指导员姓赵后，才把他松开等待团里来人交涉处理。

派出所的领导接到市局政治部的电话后，知道发生了误会，并反复强调他俩没穿军装没带证件，不能证明现役军人身份，扣留也是本着对军队负责的态度。请我们予以谅解。

听完夏主任的介绍，已经是下半夜3点多钟，我让他和郑干事赶紧回去休息。

值班参谋又把赵指导员叫了过来，我问他：“酒醒了没有？”

“……”他低头苦笑不说话。

“一个连队指导员居然干出这样愚蠢的事情，你还有资格‘指导’连队的干部战士吗？还配得上一个政工干部的名分吗？天亮了那你还有脸回去与连里的同志们见上一面吗？”我心中的郁结的一团怒火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机会。

“你能利用休息时间去医院看望住院的战士，本来是一件关爱士兵的好事情。可是你没能善始善终，却把好事演变成坏事。那个生病住院的战士会如何看待你这个指导员啊？”我继续说，“你回去认真思考描写出深刻检讨。团领导研究后再对你做出组织处理，你要做好思想准备，起码要在全团干部会议上公开检讨自己的错误，并接受相应的纪律处分。天亮了部队即将起床，你抓紧时间回连队去，并把发生的情况与连长沟通一下，请他帮你做好面对全连官兵的工作。”赵指导员弓着腰向我连连点头，倒退着出了司令部值班室。

回到宿舍，一夜没睡的我虽然头昏脑胀，全然没有丝毫困意。脑海中始终翻腾着一个念头：团长就是一道坚固的墙，要挡住随时袭来的污泥浊水，确保团队昂扬向上精神状态，紧跟军队建设的时代节奏，大步向前。

（网络图片 谢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