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共度的时光

云卷云舒（拒收花，不闲聊）

文／云卷云舒 那年秋，校方在后院广场上举办歌咏比赛，决赛时天空飘下了蒙蒙细雨。蒋伟从校图书馆匆匆赶过来观看节目，他一边小跑，一边通电话，在拐口处不小心撞歪了女生的雨伞，踩了她的白皮鞋……看着那只沾满泥垢的白皮鞋，蒋伟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女生掏出纸巾自顾自地擦拭着，起身时发现蒋伟还站在面前——脸上满是抱歉的神情。她禁不住莞尔一笑：“这位同学，没人罚你立正啊！没事儿，去吧！”她的话语里有点儿戏谑的成分。 两个月后，校方主办的辩论赛上她又看到了那个踩鞋子的男生。这次，他成为了场上的主角。双方辩手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激烈交锋，一度出现了“擦枪走火”的场面，这种场面让评委和观众们感到震撼。正方主辩手——那个穿白格子衬衣的男生伶牙俐齿、妙语连珠，句句辩论直抵靶心。赞赏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他。观众们的掌声此起彼伏。曼丽翘起脚，目不转睛地欣赏着他口若悬河的风采。台下叫好之声连连，现场气氛达到了空前。女生们对这位人气爆棚的男生普遍心存好感，从那些夸赞声里——曼丽知道了他的名字：蒋伟。一个月前，她觉得他有点木讷。这次却完全颠覆了之前的印象。辩论赛结束了，她大大方方走上前同他打招呼：“蒋委（伟）员长言语铿锵、引经据典、舌战群雄，确实厉害呀！”说话的当口，她递上了一瓶矿泉水。蒋伟的大脑快速运转着——眼前俊秀的女生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何时与她打过交道。“贵人多忘事啊！我这只脚还疼着呢！”“哦，想起来了！”蒋伟接过矿泉水回了一句：“谢谢。”蒋伟仰头一口气喝下了半瓶水，笑着说道：“你说话有艺术性啊！我这人愚钝，到现在也没分辨出你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损我？”她板着脸打趣道：“那你应该改名字——叫蒋廷锡‌，人家博学呀，文献学家，画家、藏书家。曾任文华殿大学士，开创了蒋派花鸟画‌。我爸就收藏了蒋廷锡的传世花鸟作……”她一板一眼说完后，自己却禁不住哈哈笑起来：“不逗你了，开玩笑的，你的辩论特精彩！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曼丽。”姑娘举止大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格外吸引人。他微笑着打量着她，朗声说道：“清新靓丽，行！配得上这名字！”吋值午餐时分，两人有说有笑向餐厅走去，俨然是旧相识。 富贵家庭的交际教育是在潜移默化中形成的，曼丽很有修养，始终保持着谦逊低调的状态，她的情商很高，和她聊天，让人觉得轻松又有趣。半年后，蒋伟与她相恋了。在蒋伟看来，曼丽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他爱她爱得一塌糊涂。 蒋伟说：“曼丽，你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眼睛里蓄满了魅惑……”曼丽向后梳理着鬓发，浅笑盈盈：“我又不是狐媚子，哪有那媚态？只怪你——生了潘安相！”“别谦虚啦！你就好比是商朝的妲己！妲己貌美，身材娉婷袅娜。纣王后宫佳丽三千却独宠妲己，妲己把纣王迷得神魂颠倒…… ”“夏朝的妺喜，商朝的妲己，周朝的褒姒，晋朝的骊姬，他们可是史上的四大妖姬啊！你损人的招数不高明，我成了红颜祸水，你成了残暴无比的君王，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歪着脑袋看着他，上翘的嘴唇弯成了好看的弧度。蒋伟继续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论综合素质，古代四大美女皆不及妲己。唐朝以胖为美；西汉时期的赵飞燕则是个形体纤瘦的弱女子……我嘛！居中，喜欢身材匀称的女人。假如可以随便挑选帝位的话，我既不做李隆基，也不做汉成帝，就在纣王的龙椅上独宠妲己！”曼丽笑着憋了憋嘴：“虚伪狡辩！真像你说的那样，你确定不逆回到大唐，幻化成李隆基的模样尝试一下杨玉环的滋味？真的不想倚在汉成帝的龙榻上体验赵氏姐妹的风骚劲儿？哼，自欺欺人！”曼丽打着哈哈反诘着蒋伟，同他斗趣，那张嘴巴跟连珠炮似的，根本不给他还嘴的机会：“好！如果你是纣王，我是妲己，你愿意为我建造摘星楼吗？”“摘星楼和鹿台一块儿建！额外再为你建造千层凌云散花楼。”蒋伟斩钉截铁地回答着。“这还差不多，这话我爱听……”曼丽习惯性地掐一下蒋伟的胳膊，将头埋在他温热的胸膛里。 热恋时节，是蒋伟读（中文系）研究生的第二年，曼丽读（行政管理）研究生的第三年。一有机会，两人就凑在一起：半月湾的沙滩上；七阳亭的槐林间；小羊城的九曲溪畔……这些地方时常见到他们的身影。暮色四合，华灯初上，两人十指相扣，在华田的青石老街上溜达，百年老街上的名吃多，形形色色、五花八门。他们每晚光顾一家，从街首尝到街尾。老街的每个角落都留下了两人的浪漫身影。曼丽的家境富裕，她总是抢着买单。同学们都羡慕蒋伟处了个港妞，戏谑他标枪投得好，千步之内也能穿杨——一下子扎到了钱堆里。 曼丽过生日，蒋伟订了一个三层雕花大蛋糕。曼丽坐在蒋伟的对面，皎洁的月光照进窗户里，精致的蛋糕上插着一红一绿两根蜡烛。蒋伟点亮蜡烛，含情脉脉地看着曼丽，柔和的声音传过来：“曼丽，你是我今生最美的遇见。与你相遇之后，我的生命中处处是风景。有了你，我的世界更精彩！愿倾我一世柔情，许你一生欢颜。”曼丽一脸的小甜蜜，轻声追问：“蛋糕上为啥要写上‘岁月静好’呀？”蒋伟回答：“‘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源自胡兰成写给张爱玲的承诺，表明他对张爱玲的心迹：希望她不为现实中的纷繁世事所累，能快乐、平静度过一生。”暖融融的灯光洒落在蒋伟愉悦的脸庞上，他一边切蛋糕，一边轻声说：“曼丽，我会永远记住今天的日子——这是我为你过的第一个生日，希望以后每一年的今天，我都能陪伴在你身边……任凭岁月如梭，始终爱你如初。”‌‌女人有一多半的时候是感性的‌，这种特质在她们的生活中表现得尤为明显。曼丽感动了，她的感动如潮水般袭来。她咬了咬嘴唇想抑制住自己的眼泪：“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这朵小花今生只为你开放……”说到动情处，泪水不可阻挡地滑落下来，她擦拭着脸庞上的泪水，粲然一笑：“蒋伟，我这辈子都离不开你了，你若是世外桃源水，我就是自在逍遥鱼。鱼是离不开水的！”蒋伟高兴地晃悠着脑袋：“曼丽，你这个比方好哇！不过，要稍微改动一点点。我觉得：像你这种千娇百媚，倾国倾城的俏模样，化成鱼，也应该是一条美人鱼吧！对，你就做一条散发着香味的美人鱼，我就是那宽广的海洋，不管你游到那里，始终在我的怀抱里！”“你们中文系的真会耍嘴皮子，说得比唱得还动听！嘴巴一张一合，我就成了美人鱼啦！我有美人鱼那么美吗？”蒋伟煞有介事地回答：“有过之而无不及，普通的美人鱼身上有股淡淡的鱼腥味，你的身上却散发着一种独特的体香，我在千里之外就能嗅到！”“嘻嘻嘻！那你是二郎神的哮天犬转世的！”曼丽轻捏着蒋伟的鼻子。“下辈子，你还得做我的女人，我嗅着你的体香，跋涉万里也能找到你！”“那我就生成丑八怪，不——是母夜叉……”曼丽模仿着那些怪物的血盆大口。“那也不放过你，你我有三世红线系足之缘！”“啊！你的占有欲也太强了，甩都甩不掉了。”“咋啦！不乐意？那我可不勉强你，天涯何处无芳草！”“愿意！愿意！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曼丽微笑着凑过去耳语，“有了我——你再碰别的女人都阳痿！”说罢，咯咯咯地坏笑着。“你——吃独食！”“对！就吃独的，谁都不能碰你！”曼丽嘟起嘴撒着娇。蒋伟趁机捉住她的下唇，唇瓣儿轻轻滑动，一股细腻柔暖向她袭来…… 校园之恋虽然美好，但往往是短暂的。当年过生日时的深情告白并没有成为以后故事的伏笔。一年后，曼丽忘了初心甩了蒋伟。可蒋伟始终无法忘记曼丽。曼丽不辞而别后，蒋伟的心一直在孤寂中漂泊。他依然对曼丽朝思暮想，幻想着有朝一日曼丽能回来。他曾写过一封封滚烫的情书，这些情书全部被他锁进抽屉里……蒋伟的私密动态里有这样的句子：爱情的滤镜曾经让我对未来充满憧憬，可惜滤镜一碎，留下一地的玻璃碴子……慢慢地，曼丽成为了蒋伟心中的一个难以释怀的心结，他把这个心结层层包裹起来。蒋伟将精力完全投身于工作中，以此来缓解宣泄内心的愤懑忧伤情绪。 山不转水转，再见面时已过了数年。2013年香港时装节（春夏系列）吸引了76个国家及地区的近两万名业内买家进场参观，蒋伟作为管理层的青年才俊，被总部选派去香港参展茄士咩 Cashmere样品，展会为期四天。这天清晨，蒋伟步出酒店，余光里有人一直打量他，他停下脚步佯装着拨打电话，拿手机的手却僵持在耳旁……他看清了右侧的女子——曼丽。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两人怔怔地望着对方，相顾无语……曼丽咬着嘴唇低下了头：“真巧啊！遇见了你——”声音很轻。“嗯——”蒋伟一字回应着，压抑的喜悦里带着些许幽怨。打过招呼后彼此处于尴尬的状态。蒋伟缄默着，心中泛起一阵苦涩：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曼丽在他期待的目光里抬起了头，她悲悲戚戚说道：“我和爱人两家是世交，双方父母早就有结亲的意向，为这事我同家里抗争过，我不想妥协的！可后来，我爸做了肾移植手术，谁都想不到——最后捐献肾脏的人竟然是他父亲（现在的公公）。他的举动让我们全家人感激涕零，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我能嫁给他儿子，全家人的期盼让我备受煎熬，让我感到窒息。我曾经自杀过……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的心中也掺杂着一种深深的亏欠感……”曼丽低头哽咽着，她说不下去了，索性掏出了广告策划书，提笔在上面飞速写字，然后撕下写字的那一页折叠成长条状，再叠成“又”字形，她将它攥在手心反反复复搓捏着……曼丽抬头的一刹那，蒋伟看到——那盈盈秋水变成了泪眼婆娑的样子。曼丽犹豫着转过身去，迟疑地向前走了二三十步停下，她低了头双肩禁不住抖动。都过去了这么久，为啥流泪时心还是像被揉碎了那样疼呢？曼丽真想告诉蒋伟：她多么渴望他给自己一个温暖的拥抱。她在原地抽泣了二三十秒，然后向前走，接着是狂奔……曼丽的背影渐行渐远，她没有再回头。蒋伟站在原地心如刀绞，他压抑着自己，迫使自己不去追赶她，不知不觉已潸然泪下。高楼林立的酒店前是一派繁华的景象，但蒋伟却与这种繁华景象格格不入，他木然地望着前方，显得那么无助，那般孤单……蒋伟蹲下身，捡起了曼丽“遗落”的又字形纸条，摊开。绢秀的字体映入眼帘：伟，站在你面前，我无地自容，请原谅我当初的不辞而别，我害怕面对你，更没勇气向你解释。我曾回来过两次：第一次是躲在传达室旁偷偷地看着你走出校门，我不敢与你打招呼，只想再看你一回；另一次是在咱们租赁的出租屋内，当我用钥匙打开防盗门时就止不住地流眼泪，我都离开半年了，你还没有换门锁。出租屋里每一件物品都让我感到亲切，我看到了你写在扉页里的文字：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我一边抚摸着那些有温度的文字，一边嚎啕大哭……真希望有来生，那样，我就可以偿还这份情债…… 那年，曼丽在出租屋里留下了一张纸条：蒋伟，忘了我，就当是一场梦吧！千万，千万别找我，我是个自私自利的烂女人……此后，再无音讯，直到今天，她才道出了自己的隐衷。蒋伟喃喃自语着：“哦，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感情的事啊——”他喉咙一紧，无语凝噎…… <h5>图片/取自网络（感谢原创者）</h5><h5 style="text-align:right;">——原稿写于2019年5月20日</h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