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集体时期的芒种记忆，刘在芳（原创）

劉在芳（在水一方）

寿光北洼里，五六十年代的五月，风中满是焦灼。春初刚过，庄户人家的米缸早已见底，而地头的麦穗渐渐泛黄，老少爷们儿的心都悬在那细长的麦秆上——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命根子啊！生产队的哨声划破天际，社员们握着长把镰刀，如潮水般涌向田野，连光着屁股的孩子也知道，这与日头抢粮的时节，公社的小喇叭不停广播着雷震雨“虎口夺粮，慢一步可不得了”。

麦垄间藏着孩童解馋的小秘密。麦穗花刚落尽，几个胆大的孩子便悄悄钻进麦田，偷摘几穗略熟的麦穗，蹲在田埂上“簌簌”搓去芒刺。手心虽被扎得生疼，却顾不上，“噗”地吹走麦糠，青绿的麦粒送入口中，咯吱咯吱嚼出满嘴的香甜。若是捡些干草点火，麦穗在火上“噼里啪啦”作响，那焦糊味儿能勾得二里地外的孩子都往这儿跑。然而，往往因贪吃而耽误割兔子草，慌乱中随便弄些回家，等娘发现后便是大声训斥！大人们则将半熟的麦粒淘洗干净，赶紧放入铁锅中咕嘟咕嘟熬成稀粥，清汤里浮着几颗金黄的麦粒，一家人捧着粗瓷碗“吸溜吸溜”，满屋子都弥漫着麦香。

打麦场是淌汗齐上阵的热闹战场！壮劳力光着膀子割麦，汗珠子砸在麦秆上“噗噗”作响，妇女们戴着苇笠在麦场摊晒扬场，连学堂都放了“麦收假”。烈日毒辣，能晒脱层皮，麦秆扎得人胳膊腿儿冒红疙瘩，却没一个人舍得歇息。芒种时节，打麦场上热闹非凡。选跑的快驴、马套着绳索，拉着沉重碌碡飞速打转。赶牲口的汉子大声吆喝，手中长鞭甩出脆响。碌碡碾过金黄麦秸，麦粒簌簌脱落，扬起阵阵带着麦香的烟尘，汗水与欢笑声交织，奏响丰收的圆周旋律。日头悬在中天，男人双手紧握木锨，铲起带着麦香的金黄麦粒，精准送入女人稳稳端起的簸箕中。女人默契后仰发力，簸箕骤然把麦粒扬向空中，麦粒裹着麦糠冲天而起，在风中轻盈飘散，落地时堆成小山，汗水与笑声在麦浪里翻涌。待金灿灿的麦粒堆成小山，最紧张的“过秤分粮”便到了——盖着红木印子的好麦子装车送公社粮管所交公粮，颗粒饱满的留作种粮，剩下的按“人七劳三”分配。分到手的麦子得用粗布袋子扎紧口，这可是全家半年的“活命粮”啊。

推磨磨面最熬人，石磨盘跟老黄牛似的笨重，得全家老少轮着推磨棍。姊妹几个小，不晓得好歹，常为谁多推一圈儿打得嗷嗷叫。俺娘既是总指挥，又是和事佬，一边吆喝“使足劲！磨道里别打晃！”，一边拿笤帚扫磨盘缝里的面星子，连指甲盖儿大的粉沫都舍不得糟蹋。这些金贵的白面掺上地瓜干、青野菜，能变出花样来——菜饽饽、杂面饼，蒸笼一掀开，热气裹着麦香扑脸，虽说饼里白面比星星还稀，小崽子们瞅着都直咽唾沫星子。

那些弓着腰割麦的后影，那些围着石磨转圈圈的辰光，早刻进骨头缝里了。春荒时饿得前心贴后心，麦收时累得腰都直不起，可低头看看手里的麦粒，心里又暖乎乎的。如今顿顿吃白面馍馍，俺们这些五零后还常梦见打麦场上的日头——那时候的苦啊，都是扎在土里的根，让咱晓得粮食金贵，日子得惜福着过。

芒种麦收忆

早备镰刀刃磨寒，

又压场湾不等闲。

芒种风吹金麦浪，

农家心盼大丰年。

石磙飞转尘扬起，

麦粒脱壳声绕田。

男女同劳挥汗水，

新粮满囤梦终圆 。

简介：

刘在芳，男，别署在水一方。曾在寿光市文化馆任副馆长，寿光市文艺创作室任主任，同时兼任《寿光文艺报》社长与总编辑，寿光市书法家协会的常务副主席。潍坊电视台曾播放他主讲的《每日一字，楷行草》节目，连续90天。

现任：鸢都风筝应景书画工作室主住，寿光市老年书画研究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