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两张选民证

老右玉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母亲的两张选民证</font></b></h3> <h1><b> 不将虑故(没感觉)母亲去世已经两年半啦,她在世前十年,我就把她从山阴县千井村老家接到右玉县城三妹贺秀萍家里居住,离村时她把该拿的东西都捲抱光了,砍下的全是些不能食用的陈谷烂糜子和家人们穿完的旧衣破衫。因此,老人走了这么长时间,自己也没有及时回去清理一下她的遗物。上月看门的本家兄弟润锁定猛地给我打电话说:“近日咱们这里下了两场单三儿(细麻绳)大雨,村人的窑都漏雨啦,我二婶的家多年没人住,窑头一次也没拾掇过,雨漏的更厉害,窑顶的泥皮都脆(坠)了,就怕柜里也进了水,我不知二婶柜里有无着重的东西?你最好叼空儿回来看一下。”我心知肚明老人家里没一丁点儿值钱的东西啦。但窑洞是上世纪80年代父亲患癌症期间碹起的,那时家里很穷,碹克廊(毛坯)全凭众人攒忙,受苦人管饭没工钱,父亲只花点烟火烧酒钱。后续的整戳工程,诸如盘炕,搅泥家等活儿,全是病沉沉的父亲领拉着几个女儿干完的,可以说五间窑浸透了他的心血和汗水,也是他一生的最爱。可他没住几年就离开人世,如今漏雨了,我必须回去看看。<br>  </b><b> 于是,次日一大早,我便自驾车赶回村,到家后,开门一看,屋里一片狼藉,过去母亲天每擦得最耀眼的大红柜,柜盖上堆满了脆下来的墙皮,我不知道在天的父母之灵看到此情此景是什么感觉?反正,当时我觉得就像掉下来的墙皮都堆在自己的心口上,压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br></b><b> 我顿觉浑身酥软无力,歇缓了好一阵儿,才用双手慢慢地将柜盖上的泥土扒拉到地下,我掏出钥匙开柜,务整了半天,却日能死打不开锁,锁实在是太久了没开过,再加上屋里潮湿锁头锈死了。后来,润锁兄弟才帮我找来一把炭锤将它砸开。我掀起柜盖,迎面扑出一股难闻的霉臭味,尽管味数不好闻,既然回来了,我还是扎挣地一量量、一件件把柜内的东西全部捯抓出来,我翻过看,调转瞅,没发现一点有用的东西。按照老家的习俗,老人一旦离世,她的遗物一般都让孝子们捯在沟壑中或拉到僻静处,点一把火烧了。于是,我叫润锁兄弟套起他家小平车,带上一捆干莜麦秸,拉出村外烧掉便是了。<br></b><b> 可有一个铺迟(碎布)包,我没让润锁拉,因我知道,母亲生前只要她认为有用的东西,哪怕是片纸烂单都会抬裹在其内,于是,我找了一块塑料布铺设到院外,然后提溜出铺迟包放在其上,解搀开包后,我看到多数是些她生前从侄儿媳妇李贵荣裁缝铺捡回的碎布条,还有一疙瘩崭新的二尺左右做鞋的灯芯绒,翻到中间我寻出一本厚厚的古旧书。过去,乡村里的家庭主妇们一般都会抬掇这样一本旧书,用于放置窗花样和做鞋样等。那时,我正收揽民间剪纸,看能否从母亲书中翻出一些老的窗花样,结果令我失望,日挛了好大一阵子半张也没发现。<br></b><b> 可就在书页即将翻完之时,我尽然在剩下不多的几页中翻出了我母亲1958年和1963年的两张选民证。她儿子曾在右玉当过一届县人大主任,对这种东西自然不陌生,也深知它的重要性。此证我从未见过,也没听她圪沓过。她活了80 多岁,相量情参加乡村民主选举活动不只这两次,而为啥她就抬掇下两张选票,并且从旧窑搬进新家,从农村迁入城镇,时跨半个多世纪,她都没舍得扔,这事儿令我费解。</b></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母亲的铺迟包上世纪50年代</font></b></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母亲王玉梅选民证1958年4月</font></b></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母亲王玉梅选民证1963年3月</font></b></h3> <h1><b>  一天,三妹叫我吃糕,我带着这一疑虑问细了伺候过母亲十多年的三妹。三妹说 ,张(这)我正知道,咱妈跟我啦嗒过,她说:三年困难时期,咱们这里的人们粮食非常缺,人们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根本没法儿活下去,为了糊口很多口里的人都往口外跑,有人甚至无远擦近(很远)连姑娘也给出了口外。<br></b><b> 母亲有个表岗(哥)叫石縻来,1960年饿的实在没法子,领着老婆孩子一家五口跑到了内蒙古四子王旗乌兰花一带,可出口外少依没靠,随便也扎落不下来,落不下户,便没法儿生活。表舅刚出去全家人零敲碎打靠帮别人家做些小营生挣口饭吃。 有位老乡对他说”老石,你也不能抱着金碗讨饭吃,咱家翠花,年方十八,长得又那么袭人,张村治保主任有个儿子二十岁啦,击点儿想问个媳妇,要不然我帮你们中间撺达撺达?” 表舅同意后,老乡立即跑到主任家说:“你家儿子也到了娶媳妇的年龄啦,我看口里老石家的女儿翠花和你家儿子英宝,郎才女貌正是天生的一对。”主任说:“人家老石家的女子长得倒是不赖,可他们到咱这里甚(啥)证明也没带,咱对他们的根底甚也不摸,这事儿恐怕办不成。”老乡从主任家出来,返门儿就上了表舅家,他把到主任家的情况一五一十都晓啦,老乡又问表舅说:“乡核儿村核儿不给咱放介绍,你么连个其它证明也没有吗?”表舅回答:“当真没有,有的话我早就拿出来了,不过老婆近日拾掇东西,翻腾出我俩1958年的选民证,我看这也屁用没用?”老乡说:“那怎就没用,起码证明咱们不属五类分子,因为地、富、反、坏、右,他们是没资格参加选举的。”老乡急忙又带着选民证上了主任家, 主任说:“这东西上面盖着乡选举委员会红堂堂的大印,它就是最吃劲的证明。”老乡顺水推舟说:“孩子们的事情让他们处上几天再说,是不是请主任高抬贵手,跟村核儿大掌柜融通融通,先把户口帮他们解决一下,要不然老石没法儿继续呆下去。”<br></b><b> 没接多久,老石举家凭选民证落了户,两个孩子相处了一段时间,也觉得情投意合,很快便办理了结婚手续,可谓尿尿冲出金元宝,皆大欢喜。主任家就一颗儿子,并且家庭经济条件也不错,虽说表舅没向亲家要一分彩礼,可主任当年秋天就帮表舅盖起了三间新房,两年后,表舅回家眊亲友,顺便托运回两大洋面袋白面,这家三斤,那家五斤,叫人好不羡慕。临走时,表舅安顿亲友们说:“日后你们谁想出口外,乡里村里不放介绍,带上选民证就行。”后来,此事儿在方圆乡亲们中间传遍啦,大家才明白,半日(感叹词)选民证如此有用,至此村民们把选民证和布票棉花证抬裹的一样牢。<br></b><b> 三妹还说,1963年老爷领着妈下临汾眊二舅,来回住旅店买车票也是凭借当年的选民证。听三妹如是说,我便完完全全弄懂了母亲抬裹这两张选民证的玄机。由此看来,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选民证不仅是指选民享有选举权,并具有参加选举活动的行为能力的证明书。同时,它在选举一次性使用过后,仍然可作为老百姓外出活动的一种有效的身份证明,堪比如今的居民身份证。<br></b><b> 那天,我回村看到的虽说是人去窑空、窑顶漏雨、墙皮脆卸的凄凉情景,弄得人心里麻烦圪捣。但我意外获得了母亲半个世纪前的两张选民证,这事儿我觉得有些奇巧,好像不是兄弟润锁打电话叫我回来的,而是另一个世界的母亲专意捎话让我回来取她的选民证。因为,她走前便知道她的大儿喜欢收揽这些“没使受”东西,她也似懂非懂地晓得她的大儿当过县人大的头头,大约曾经管过选举这量量营生,或许这两张选民证对她儿多少有些用项,所以,特意“通知”她儿回来取走选民证,以上有可能是我的狐疑,但我相信这至少也是您儿俩一种说不明道不白的心灵沟通。<br></b><b> 也许在某些人眼里,这就是两张早已作废了的选民证,但我认为它不仅是母亲留给自己的一种遗念,同时也展示出母亲参与国家主人翁的的一种姿态;可以感受到她对“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都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的宪法精神充满自豪……这两张历经岁月洗礼的凭证,无言地讲述着中国民主故事,它们鲜活、生动,看得见、摸得着,为中国民主政治的发展留下了注脚,生动诠释了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和全过程人民民主重大理念的丰富内</b><b style="text-align: center; color: inherit;">涵。</b></h1><h1><b style="text-align: center; color: inherit;"> 2016年8月22日于朔州</b></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