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城 故 事 多

李子

　　南浔古镇地属浙江湖州，太湖南麓，是江南六大古镇之一，国家5A级旅游景区。古镇距今已有700余年历史，明清时期蚕丝业开始繁荣发达，逐渐成为江南商业重镇，以“耕桑之富甲于浙右”而闻名遐迩。

小城故事多，南浔不仅有着江南古镇的河道蜿蜒、枕水人家、白墙黛瓦和一方土特的浓郁水乡风情，更有着中西合璧的建筑风格、崇尚诗书的文化氛围和商贾名流的故事传奇，在诸多江南古镇中特竖一帜，独具韵味，招徕八方宾客。

五一节大假过后，邀三五好友错峰出游，去了一趟湖州与南浔，至今余韵未消……

　　从湖州坐高铁十几分钟就到南浔，热情的民宿老板专门发了一张古镇游览图。按图索引，我们用了近两天徜徉古镇，分别浏览了“小莲庄”、“张石铭旧宅”、“刘氏梯号”、“张静江故居”及“百间楼”等景点，又登摇橹船荡舟頔塘古道，兴趣盎然，收获颇丰。

　　南大门牌坊，徽派白墙黛瓦与江南飞檐翘角相融合，大气又美雅。

　　进大门，见石板道中刻有精美的“五蝠”图，四角四个蝙蝠，中一个（另一个是倒影），寓意“福禄寿财缘五福”。

　　游人皆踏“蝠”而来，带“福”而去。

　　一路绿树成荫，碧水悠悠，一排摇橹船泊在岸边，水乡风韵浓郁。

　　“小莲庄”，南浔首富刘镛的私家园林，始建于清1885年，后历经40年，由其长孙刘承干建成。

刘镛是晚清实业家、慈善家，浙江三大富商之一，南浔“四象”之首，其出身贫寒，当过学徒，后来通过丝盐贸易积累下巨额财富，还在沪、杭、青岛等多地经营房地产，又投资铁路、轮埠。

南浔的富豪有“四象八牛七十二金狗”之说，以动物体型大小为比较，家产千万两白银以上称之为象，五百万至千万称之为牛，一百万至五百万称之为金狗。清代末年，光南浔腰缠万贯的实业家就100多人，民间盛传:湖州一座城不及南浔半个镇。有人估算，刘镛的家产，在清末时达到了白银2千万两，而当时清政府的年收入是7千万两，可见其近乎于富可敌国。

　　“小莲庄”具古典园林风格，以荷花池为中心，十亩荷池满目翠绿，太湖石假山与亭台楼阁围池而筑，环境清幽雅致。

　　园林文化氛围浓郁，有一条“碑刻长廊”，嵌有珍贵历史碑刻，有晚清学者文人《藏帖》、《藏真》四十余方，堪称史料与艺术价值兼备的珍品。

　　嘉业藏书楼，系刘镛长孙、民国藏书家刘承干所建。1924年，他斥巨资建成近代中国规模最大、藏书最丰富的私人藏书楼，他也因痴迷藏书而被人戏称“傻公子”。

　　整个建筑呈“口”字形

　　此楼曾藏有宋、元刻本150余种、地方志千余种，包括珍贵的宋刻《史记》、《汉书》等。现部分珍本已捐国家图书馆，现存古籍882箱。

鲁迅先生曾赞赏道:“有些书，若非傻公子如此公者，是不会刻的。对于这种刻书家，我是很感激的，因为他传授给我许多知识。”

　　1924年，溥仪为表彰刘承干建藏书楼及捐资光绪皇陵植树的贡献，赐“钦若嘉业”九龙金匾。藏书楼取嘉业两字为名，是以显示其荣耀。

需要提及的是，匾额光脱脱没有大清年号及皇帝印章，此实乃时过境迁斗转星移，清朝已经退出历史舞台，那年溥仪也被冯玉祥驱逐出宫。尽管如此，此匾也彰显出刘家对文化传承的推崇。

　　藏书楼内部装饰精湛，窗棂图案十分精美。

　　金色屏风刻画精细，图上群阁榭廊、花木假石精美绝伦。

　　张石铭旧宅距小莲庄不远，是南浔古镇的又一打卡景点。此宅的特色是中西合璧的建筑典范，将江南传统建筑和法国文艺复兴时期的西欧建筑相组和。整个大宅气势宏伟，富丽堂皇，风格独待，可称江南最大的具有中西建筑风格的私家民宅。

大宅系“南浔四象”之一的另一富商张颂贤之长孙张石铭于晚清光绪年间所建。张石铭不仅是一位巨富，也是一位文化底蕴厚重的儒商。庭院深深，回廊曲折，楼层错落，规模庞大，不仅有堂、亭、楼、厢、轩、房150余间，更有数以千计的石雕、砖雕、木雕、玻璃雕，堪称“四绝”。其工艺之精湛、建筑之豪华，堪称“江南第一民宅”。

　　一进是正厅懿德堂，为婚丧喜事、科举中榜举行仪式之地。

张石铭早年丧父，家事皆有其母操持。“懿”是古代对妇女的尊称，取“懿德堂”，是对其母的敬孝。

　　书房上方挂着康有为题字的“以适其志”匾。

　　门楼上砖雕、石雕精雕细琢。

　　二进女厅窗棂图案美轮美奂。

　　二楼窗户镶嵌着名贵的法国进口蓝晶菱形刻花玻璃。据说价格昂贵，一块玻璃一两黄金，总价折合现在1100万元。

　　三进芭蕉厅的木雕漏窗

　　天井有一石雕“鹰石”，原形酷似苍鹰凌空腾飞，可惜后来风化变形了。此石产于广东英德，故名英德石，是我国四大名石之一。

　　四进是韫辉宅，一座红砖西式洋楼，原为张石铭之孙、我国古书画鉴定专家张葱玉居所。

　　内厅设有壁炉的豪华舞厅，地砖及装饰材料均从法国进口。

　　从张石铭旧宅出来，沿着市河边逛边游，前往古镇另一豪宅“刘氏梯号”。

　　“刘氏梯号”是又一处中西合璧建筑群，为刘镛第三子刘安泩居所，因其号“梯青”，故称“刘氏梯号”。刘安泩也受西风东渐的影响，将传统儒家建筑与西欧罗马风格相融合，中为堂、厅、楼中式风格，南北则融入罗马柱、彩色玻璃等元素，建成欧式洋楼，立面高大恢宏。因为该建筑采用进口红砖，故也称“红房子”。

　　就在“红房子”底下，沉埋过一件不可忘却的历史悲剧——清初第一文字狱“庄氏史案”。

清康熙初年，南浔富商庄廷鑨因编纂《明史辑略》，书中沿用明朝年号，称清军为“建夷”，故触犯清廷忌讳，被人诬告，导致庄及另一朱姓两族70余人被满门抄斩，因此而牵连关押、流放数千人。案发后庄宅也被毁，成了清初最大文字狱血泪史。

　　200年后刘梯青在此重建豪宅，如今梯号内仍设有庄氏史案馆，以警示后人。‌‌

　　相传建刘宅时，风水师认为庄氏惨案遗留凶煞之气，要用红砖砌楼予以镇压，当时国内没有生产红砖的，遂从国外进口。后来刘梯青果然丝业兴旺，被视为风水灵验的印证。‌‌

　　偌大的会客厅

　　西式玻璃窗地砖，加电扇留声机，配以中式红木桌椅，成了中西融合的典范。

　　在“清醒书屋”前的庭院内立有三面比人还高的大镜，镜框上分别书有三句警世箴言:

以铜为镜 可以正衣冠

以史为镜 可以知兴衰

以人为镜 可以明得失

从“刘氏梯号”的古往今生，我们真能悟出许多处世和为人之道。

　　南浔有着一般江南古镇的水乡风韵，碧水两岸绿荫葱葱，白墙黛瓦，枕水人家，摇橹船咿咿呀呀，风光旖旎。

　　沿岸商铺鳞次栉比、琳琅满目。

　　砖头铺就的地面给人以古朴的美感。

　　中国传统文房四宝之首——湖笔。

　　街边饮品小店

　　独坐河边，看摇橹船悠悠过往，享一份静谧安详。

　　石板小桥，背景是典型的白墙黛瓦——三叠式马头墙。

　　广惠宫，南浔古镇的千年道教宫观，始建于北宋治平年间，庙内有黄大仙殿，与香港黄大仙庙同源。

　　广惠桥，得名于桥头的广惠宫，是南浔三座古石桥之一。

相传元末张士诚起义后到此占广惠宫为行宫，故广惠桥又称张王庙桥。

　　此桥始建年代已不可考，现桥于清同治五年重建，距今已有160年。石板敦实，上下各有24级台阶，曾留下多少名人富贾的足印……

　　也曾有过多少粉黛佳丽的倩影

　　南浔古镇的河道属于京杭大运河体系，核心河道为頔塘运河，始建于距今1700余年前的西晋。

頔塘既是古代用于灌溉的水利工程，也是连接苏杭的黄金水道。经运河，南浔生丝一天内即可抵达上海，并出口欧美市场。借此得天独厚的水利，奠定了南浔“丝商之都”的地位。‌‌

　　隔日早晨，我们前往东街，参观曾为辛亥革命作出过重大贡献、与孙中山私交甚笃的国民党元老张静江故居。

通津桥上，但见頔塘运河与市河形成的“十字港”，环顾四面，四座古桥形态各异，将河道相连，如同城市交通十字路口的天桥。

　　南浔古镇有南北东西四街，时间尚早，游人寥寥，东街静悄悄。

　　这间客栈有一个新潮的店名叫“瓶中时光”，前身叫国有大陆旅店。看着不甚起眼，却也有值得炫耀之处。原来解放战争时接待过陈毅元帅，其真人真事还被搬上苏州评弹传唱。

　　“治国桥”头，垂柳滴翠，背景是白墙黛瓦的民居与石板街面，显得安详宁静。

　　桥畔有一个红色教育示范点——张新华烈士故居，这是一座简朴典雅的二层小楼。

　　张新华（1916~1941），南浔人，中共党员。中学毕业后即投身革命，1940年被新四军军部授予“全军十大模范女战士”称号。1941年春在赶往南浔途中不幸被捕牺牲。

她用短暂的二十五年人生谱写了革命华章，践行了自己的人生信仰。

“亲爱的战友，到了胜利的那一天，请还记着我。”这是张新华烈士的遗言。

高山仰止，我们敬慕英烈，张新华烈士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绿茎与花蔓爬上墙头，为古朴与残陋增添了新绿与生命。

　　张静江（1877~1950）故居。此屋由其祖父于清同治年间所建，为典型的江南豪宅风格。

他出身于江南丝商巨贾之家，是南浔“四象”之一。他和虞洽卿、陈果夫、陈立夫并称为“江浙财团四大亨”，他在商业界叱咤风云，在上海创办了中国第一家证券交易所。

　　张静江早年积极追随孙中山。1902年，张静江在赴法途中的船上结识了孙中山，并开始对孙中山的革命事业给予大力支持。

　　张静江是同盟会重要成员，国民党四大元老之一。他倾其家产资助孙中山反清革命， 曾被孙中山任命为财政部长，孙中山赞誉他“丹心侠骨”，称他为“中华第一奇人”。

北伐后他曾担任浙江省政府主席。国民党第一、二次全会上，他分别当选中央执委、常务委员会主席等要职，蒋介石尊称他为“革命导师”、“恩人”。

　　晚年张静江逐渐淡出政治，转而信佛。1950年9月初，张静江病逝于纽约。其时已败退台湾的蒋介石闻讯噩耗后，在台北设灵堂公祭，并亲笔书下“痛失导师”挽联。

张静江是中国近代历史上的一位重要的政治家和革命家，他为孙中山的革命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在国民党内也地位显赫。

他的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

　　从张静江故居出，溯河北上，行不远即到了南浔古镇又一网红打卡地——最出片景点“百间楼”。

百间楼是由距今400多年前明代万历年间礼部尚书、富冠三吴的董份所建造，沿河两岸建有百余间民居，全长400余米，两岸有长石板桥相连。现为江南保存最完整的明代沿河民居之一。

　　据考，百间楼的出处有一典故。董份之孙董道醇欲娶文学家茅坤之女，茅坤提出需要安置女儿随行的百名侍女。董份于是承诺建造百余间房，给侍女每人一间，形成后来的“百间楼”。‌‌

想来这也就是一故事而已。董份的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他从科考进士至位高权重的二品尚书（相当于现在国务院部长级别），后被下属告与奸相严嵩有染，被贬还乡。回南浔后他广占田地，蓄积财货，成为南浔“富冠三吴”的乡宦。董份不仅在政治上是一位操弄权术的高手，在经济上也是一位奇才，而在诗书文学上更有很高的造诣，他的诗文和书法作品至今仍被传颂。

　　傍河而筑的百间楼，有的屋前筑骑楼，有的楼前连披檐，可避雨遮阳。各楼之间又有券门相隔，把游人的视线引向纵深。

　　沿河有石砌护岸，间隔不远建有河埠，便于居民汲水和洗涤，又方便人员和货物上下船。

　　临河而望，两岸的百间楼封火山墙高低错落，极富情趣，既保持了明代建筑风格，又不乏清代建筑遗韵。

　　如此古朴纯美的江南水乡风情，如同招蝶的艳花，自然吸引许多文人墨客赋文作诗。清嘉庆年间张镇《浔溪渔唱》最具代表：

“百间楼上倚婵娟，

百间楼下水清涟。

每到斜阳村色晚，

板桥东泊卖花船。”

描绘出一幅形象生动如诗如画的秀丽景色和水乡风情。

‌ 北宋释居简《寄湖州故旧》‌中“溪从城里过，人在镜中居。闭户防惊鹭，开窗便钓鱼。”更是将枕水而居的逼真情景跃然纸上。

　　沿岸的骑楼、披檐小街，开着一些茶铺小吃，隔劵墙上的书法挺有意思。

　　避却都市喧嚣繁杂，邀二、三好友临河而歇，品一壶香茗，听流水潺潺，讲述百间楼百年传奇故事，享一方清闲自在，似不居凡尘、却在天上……

　　我们登船返程，从百间楼至广惠宫。乌篷船在平静的水面滑过，两岸景致秀色宜人。此刻心宁神怡，古镇的水乡风情和今古韵味，尽在慢慢移动的视觉和抚今追昔的意境中……

　　脑际忽想起了一首老歌:“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

南浔，梦已圆，情未了。今虽惜别，却意犹未尽，我们还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