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韵江南

徐从欣

（一 ）游高邮运河故道

端午假期，怀揣着对千年运河文化的向往，我们踏入这烟雨笼罩下的明清运河故道，近距离触摸这千年岁月留下的湿润印记。2014年6月22日，在卡塔尔多哈举行的第38届世界遗产大会上，中国大运河申遗成功，成为中国第32项世界文化遗产及第46项世界遗产。高邮明清运河故道是中国大运河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世界文化遗产。

雨幕中，“一湖两河三堤”的独特景致更添几分氤氲之美。高邮湖在雨帘的笼罩下，烟波浩渺。偶有鸥鹭低飞掠过，翅膀轻触水面，荡开的波纹与雨滴的痕迹交织在一起。对岸京杭大运河里，船只依旧往来穿梭，货轮的汽笛声穿透雨雾，带着现代航运的繁忙，与眼前沉静的故道形成鲜明对比。

　　沿着湿润的石板路前行，雨水冲刷过的路面泛着青灰色的光泽。遥想当年，漕船商船在此川流不息，纤夫们的号子声、商贩们的吆喝声，都被雨水浸润，化作运河记忆的一部分。

御码头的石阶被雨水洗得发亮，传说康熙、乾隆南巡时曾在此登岸。站在湿漉漉的码头上，耳边似乎回荡着当年皇家船队靠岸时的喧闹，眼前浮现出帝王仪仗踏过这青石台阶的场景。如今，雨水顺着石阶的纹路缓缓流淌，仿佛在冲刷着岁月的尘埃，却冲不淡那段厚重的历史。

车至运河西岸，远远便能望见镇国寺塔如一位遗世独立的智者，静静伫立在京杭大运河的河心岛上。穿过连接小岛与河岸的普渡桥，桥身的壁画在细雨的润泽下更显生动，二十四孝的故事仿佛活了过来，诉说着古老的道德传承。刚踏上岛，那座闻名遐迩的镇国寺塔便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眼前，它周身散发着古朴的气息，在风雨中历经千年岁月的雕琢，依然保持着那份独有的庄重与典雅，不愧被誉为“南方的大雁塔”。

走进镇国寺，大雄宝殿庄严肃穆，殿前的香炉里，袅袅香烟升腾而起，与细密的雨丝交织缠绕，为这座古寺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氛围。殿内，金身佛像慈悲祥和，凝视着世间万物，似乎在向每一位到访者诉说着佛理的智慧。

镇国寺的历史，要追溯到唐僖宗年间。那时，唐僖宗的弟弟举直禅师舍弃尘世繁华，云游至高邮，被运河边的宁静与壮美所打动，便在此结茅禅修。后来，因他法务昌盛，僖宗拨款修建寺院，赐名“镇国禅院” ，并赐“举直禅师”称号。举直禅师圆寂后，弟子们为珍藏他的舍利和经卷，修建了镇国寺塔。这座塔最初为九级，在漫长的岁月里，历经火灾、龙卷风等天灾，塔身受损严重，清光绪年间修缮为七层，才有了如今的模样。1956年大运河拓宽时，周恩来总理亲自批示“让道保塔”，使得这座承载着千年历史的古塔得以完整保存，成为了大运河上一颗耀眼的明珠。

镇国寺塔为方形楼阁式砖塔，高35.36米，顶端的青铜铸葫芦塔刹在细雨中闪烁着微光，上面刻着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八字，承载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祈愿。塔身全部用青砖砌建，底层的南北拱门庄重古朴，二层到七层均设有塔门，两旁精巧的小佛龛内供奉着佛像，虽历经风雨侵蚀，却依然栩栩如生。三层到五层的塔门旁，突出的半圆砖柱和层层叠砌的砖出檐，鲜明地展现出唐代古塔的建筑风格，每一处细节都仿佛在低语着往昔的辉煌。

　　绕过宝殿，庭院中的杨梅树与枇杷树吸引了我的目光，端午时节，正是它们果实累累之时，杨梅紫红，枇杷金黄，饱满的果实挂满枝头，在翠绿叶子的映衬下，宛如一颗颗璀璨的宝石，为这座古寺注入了勃勃生机。

　　漫步高邮湖与京杭运河环抱的镇国寺，总在不经意间与灵动的生命撞个满怀。洁白如雪的小兔子们自在穿梭于古寺红墙、青苔石阶间，或蹲坐在斑驳的石板上，红眼睛似琉璃，静静凝望往来游客；或用粉嫩的舌头轻舔飘落的花瓣、新生的嫩草，专注寻觅着美味。寺院角落立着温馨的广告标语，提醒游客“脚下留意小兔，掌心藏起温柔”。这些毛茸茸的小精灵，为庄严古寺添了几分灵动与生机，人与动物和谐共处的画面，恰似一幅鲜活的春日禅意画卷。

　　绕着镇国寺的外围走一走，你会发现，几座太湖石如遗世独立的仙子，静立于碧水绿树间。它们历经岁月雕琢，尽显“瘦、皱、漏、透”之神韵：身姿嶙峋清瘦，如高士临风而立，风骨卓然；表面纹理纵横交错，似岁月镌刻的诗篇，褶皱间藏着光阴故事；孔洞蜿蜒贯通，风穿而过时，似有幽鸣低吟，恍若远古回音；石体通透空灵，日光洒落，光影在孔隙间流转，明明是冰冷顽石，却生出灵动之态。这些太湖石或孤峰傲立，或三两成趣，与古寺的飞檐、苍翠的草木相映成趣，既增添了禅院的古朴雅致，又为静谧之地注入了几分自然的奇谲之美 ，仿佛每一块石头都藏着不为人知的江南梦。

　　已到午餐时间， 来到高邮湖，自然要尝一尝高邮咸鸭蛋，轻轻敲开蛋壳，橙红油亮的蛋黄瞬间展露，咸香的味道在舌尖散开，细腻的蛋白带着独特的咸鲜。

雨渐渐停歇，天空透出一丝光亮，回望被雨水浸润的明清运河故道，历史的厚重与自然的灵韵交织，这场端午雨中的邂逅，让我触摸到了岁月的湿润印记，也将这份独特的运河记忆，深深镌刻在心底。

　　（二）乘高桥长江汽渡

下午我们开车坐汽渡过长江。渡船缓缓离岸，发动机的轰鸣混着雨声，奏出独特的韵律。甲板上有序停放着大大小小的车辆，我们登上二楼抬眼望去，江上船只往来如织。大型货轮满载货物，庞大的身躯沉稳地破浪前行，航迹在身后蜿蜒成线，随即又被江水与雨幕抚平；小型客船灵活穿梭，船头劈开雨帘，溅起细碎的水花。雨雾中，船只的轮廓忽明忽暗，一座座灯塔就是船员师傅们的航标，尤其是夜晚，白色的塔身与橙红的灯光在灰蒙蒙的天地间格外醒目，它像是黑夜中永不熄灭的眼睛，默默守护着来往船只的平安。

汽渡船继续在江面上行驶，两岸的景色在雨雾中若隐若现。远处的建筑、树木化作淡淡的剪影，与江水、船只、灯塔共同勾勒出一幅水墨画卷。这雨中的长江，少了几分平日的雄浑壮阔，却多了一丝诗意与柔情，让人沉醉其中，久久不愿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