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埭的趣人》之八：“鲁智深”的痛

💒曹志

　　“鲁知深”，这两天脚痛得呲牙咧嘴。他是老徐介绍的，缘因我的院子里一个石磨盘。磨盘奇大奇重，足有二千多斤重，地也经不住它的重量，开始倾斜了，我束手无策。老徐说：“我徒弟阿二有办法！”

第二天，他带着阿二提着铁葫芦和千斤顶过来。第一眼见他，中等身材，腰圆膀粗，光滑的头特别大，可长着一双绣花脚，尺码看起来最多三十七码。他满脸笑容，一看就是个好人。见磨盘倾斜，他赤膊上阵，甩开膀子，通过带来的工具，片刻便将磨盘扶正了。中午，我们欢畅淋漓喝酒聊天。老徐二指点向阿二，说：“我有二指禅你却能倒拔杨柳，鲁智深。今天全靠你，佩服你的力气啊！”

阿二说：“再厉害也不敢在你的二指禅面前造次！你的力气不是小，而是用在其他方面了。我眼红着呢！”

一号说：“不可瞎说。喝了这杯酒，我估计十吨炸药对你也无计可施。”

此后，他的直率性格令我敬佩。但是他的痛也让我们心疼。“八痛一痒，九五至尊”也。

　　他一直脚痛，并不知何故？医院却不肯去。前天他来我这里，说不喝酒了。问其为什么？说脚痛不知什么原因。撸起来，方方一看就说：痛风！酒鬼说：谁让你喜欢吃海鲜尤其是小黄鱼，还不节制地喝啤酒，你看看自己的肚子吧！“废话少说！你们说说止痛办法吧。”他铜铃眼一瞪。我老婆对青梅有点研究，就说：“你多吃一点青梅果品吧！用艾灸也可治。”酒鬼说：“最简单管用的方法就是喝青梅酒。喝！”便给他倒上了满满的一杯青梅酒。今天他从上海回来，我们又开喝了。问他脚如何了？他说前天好点了，今天好像是又不行了。看着烧菜时一拐一拐的样子，我们也体谅他，说你休息一下我们来烧吧！他笑嘻嘻地说：“还是我来吧！你们烧的能吃？”自信的他减轻了我们的负担，我们内心窃喜。他就这么被我们“宠爱着”，手有炒菜绝技的他和东东有得一拼。他俩业已成为潮音社的御用厨师了。

　　脚痛医脚倒也无所谓，离故土住“新居”才时时触碰他内心深处的痛。阿二家原本住在湘家荡边清水漾的风水宝地上，离柳庄、绿箩庄近在咫尺，可嘉兴独创的“双分双换”令他心碎不已。在压力下他被迫离开故地，搬进了江南新家园。此过程中，他也不屈不挠抗争过。十几年前，湘家荡要开发了，沿荡居民“自然”得搬迁。见拆迁补偿不合理，村民们认为阿二公心正义而且口才奇佳，便纷纷要选举他担任村的领导，他说：“算了吧！太平的时候我也不想，如今要处理棘手事了，我怎么能盖别人的风头呢！”一次，七星镇党委政府召开和村民的对话会以推进安置纠纷，大礼堂挤满了人。虽说知道此事但阿二不想趟这堂混水，便在家里休息。想不到刚待午休，村里二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敲响了他家的大门，说一定要他去大会堂为村民主持公道、伸张正义。无法推辞下，他只能随老者到礼堂。只见会堂中人山人海，众人一见阿二走进门，便齐刷刷地在中间让开一个通道。阿二大摇大摆走向主席台，先是向大家点了个头，然后面向“领导”说：“感谢你们为百姓着想，让大家擦干净泥腿子享清福。自此，宅基地上的青砖黛瓦可变成钢筋混凝土，庭院的绿化和水果树可换成宽阔的大马路、大广场；以农为本、以家园为依托的田园生态环境将得到有效的“保护”。自此，我们老百姓可居住在高楼钢筋混凝土的“火柴盒”中回忆曾经祖祖辈辈的田园故事。你们的权力真够大的，我敬佩你们。”此时，通道早已挤满了人，人声鼎沸。阿二边说边看了领导们的神色，见一个大领导似听非听，优闲自在地喝着茶水。阿二心中不悦，便笑嘻嘻地对众人说大家静静，我还想向领导汇报呢！待会一安静，他又朝领导说：“领导，你少喝点茶水吧！会堂挤满了人，你出得去吗？小心瘪坏了导致小肠气胀起来！…….”领导满脸通红、无言以对。商议成为空谈。为了政绩，事后领导亲自请阿二去嘉兴蓝山咖啡厅喝咖啡、品香茗，商谈解决方案。为表谢意，承诺可让阿二组织村民承包湘家荡部分保洁工程。见好就收，阿二带头签了字。拆迁顺利推进，荡边上焕发了勃勃新姿。事后，阿二开了家保洁公司，偷偷地乐了两年。

　　阿二娶了个贤惠的老婆，老婆也很配合生了个儿子。阿二不宠，管教有方。儿子也争气，学业有成。说起儿子，他满脸的自豪。但有时酒后吐真情时，不经意间流露出心情有点不快，我姑且也算是他的“痛”吧！话说他儿子大学毕业后进了国有企业，发展前景良好，正值谈恋爱之时，才貌双全的护士与他柔情缠绵。初次踏入丈人家，彬彬有礼、玉树临风的他被身为老板的未来丈人一眼看中，丈母娘喜欢有加烧了六个糖烧鸡蛋，事便成了。勤奋又聪明的儿子业余帮衬老丈人经营，成了老板的好帮手。老板也不见外，嫁妆奇丰，又给公司股份，让阿二减轻了经济负担，逍遥自在。如今儿子又在嘉兴买大房子了，按理说阿二应该快乐，并可利用自己的手艺帮儿装修装修。可阿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我们问他为何？他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参与最好。“同时，我也不想去儿子家。说岀来你们可要顶我啊！”“你说吧！我们保证支持您！”“其实也没有什么事，主要是我心里面不舒服。我儿子自从结婚生子后，来我家明显少了。节假日常在丈母娘家过，即使来我这里也不吃饭。虽然他们小夫妻俩常在嘉兴订好饭店叫我吃饭，但我心里不是滋味，我是有个性的人，不去就是不去，无奈之下经常是我爱人一个人去。到现在为止，我已经四年多没有去儿子家了。可我爱人心地善良人勤快，不管刮风下雨每周必带上农村的土菜上儿子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丈人家为你儿子创造财富，使你无后顾之忧，你却不领情。真的是十吨炸药也炸不开你的脑子。”他哈哈一笑：“我就这么犟，谁奈何得了我。你们不是说顶我的吗？怎么反过来指责我。知道这样我就不说了。”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导致阿二不悦的事，还有酒后被“碰瓷”。他是个热心肠的人，村里的事少不了他的关心和帮忙。一次一个农家有事帮忙，他开着车去帮忙，村民们热情好客，晚上便喝起了酒。饭后，大家纷纷回家了，主人也热心的对阿二说：“你家过去数百米，走走过去也几分钟，还是明天来开吧！”可阿二想想明天一早要和谢老板一起去干活，且酒也不多，这点路肯定没事。于是慢慢地行驶。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人有旦夕祸福”，则驶出一个转弯处，迎面一辆电动车突然撞了他的车。他急刹车并下车一看，车主摔了下来，也是隔壁村认识的，想想没事。可人家见他满脸通红且自己屁股疼，便毫不客气报了警。结果一查，电动车主股骨严重损伤，阿二酒驾。执照是吊销了，人还要关拘留所。平时胆大无比的他开始紧张起来，找我帮忙。一通电话，结果说谁也无法阻止执法。半月后检察院起诉法院判决，赔偿各种费用小百万。更令人气忿不已的是还要“坐牢”半月。谁也帮不上忙。但关进去之前，需做身体检查，以防不测避免看守所责任。说了这个状况，我只能摇摇头，无计可施。正好在我家吃饭的一个朋友徐姐听到了，便出一计策，说：“你在身体检查前跳几下，保你人家不接收你！”几天后，通知到了，阿二信心满满，到了第二医院，在院门口蹦哒了几下。结果医院一检查血压，高压180、低压近150。拿到检查报告后，第二天他去看守所，说：“我进来逍遥几天，静静心吧！”看守所领导皱着眉头一看单子就说：“你这位大神我们无法接收。还给你老婆！”结果阿二又和我们一起喝酒逗笑了。尽管如此，他还是有点心痛，毕竟被人“讹了”几十万块钱，这些钱老婆可得上班十年呢！好在他胸襟开阔，并把赔钱的事瞒着老婆。说：“已处理完毕。你不用担心，你只需要关心儿子一家即可！”

　　阿二的心善是导致另一心痛的根源之一。他年轻时常被套路，酒肉朋友没钱了，他慷慨解囊；开厂时，员工家有困难，他比谁都明白，送钱上门；关闭公司时，他首先考虑员工工资及未来的保障；一个朋友经营困难，他四处奔波并借钱给他。结果，全部“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上百万的辛苦钱成为泡影。他一个人独自扛着，未曾向妻子提起，以免老婆担心忧虑。还好总算有一个人有点良心，给他的心慰慰藉了一下。那个人因被人套路打牌输钱和耽误工作，阿二为解其困境无偿“献血”近八万。无奈之下那人只有出走，临“出发”前一晚请阿二吃饭，回家前叫他在冰箱上拿上报纸包的小礼品，回家一看竟是一万元。第二天那人失踪了。上个月，那个人又出现在栖镇，开了一个小饭店，打电话给阿二吃饭。前往后，考虑到他的困难阿二不声不响到服务员那里付了款。告别时那人拿出五千元还给阿二。也许是性格决定命运吧！阿二富有经营头脑，来钱快去钱也快。他不是痛心钱被骗了，而是痛诚信被这些人玷污了。

　　家庭幸福美满，但并不等于没有被误解的“痛”。凡是朋友的情他也总是热心肠，可有时也会被误解、伤害。先说温暖中的忧伤，阿二把妻娘家的事情都看成是自己家的事，而且更重视。正因如此，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好。丈母娘身体不好经常生病，需到上海杭州等地看病。每一次都是他开车送去接回，丈母娘对他特别放心，钱都放在他那里，其大舅子不理解；拆迁安置后，丈母娘也分到了新房，房产证交由阿二保管，阿二和舅子不理解，阿二说还是给你儿子吧，送回了好几次。可丈母娘死活不肯，非要由他保管。如此一来，舅媳妇开始“吃醋”了，有了闲言碎语。阿二全然不理会，有性格的他说：“问你婆婆去。再啰嗦大家都有份。”最后，丈母娘让阿二自行处理，阿二帮助将房产名更换成舅子的名字。此后，舅媳终于理解了阿二无私，常请阿二吃饭，并在其农村别墅处提供土地一块由阿二老婆种菜。这些绿色环保的菜也让我们享口福了。阿二是独养儿子，可从小吃到的苦不少，十五岁开始经商和做泥水匠了。父亲慈祥和善，但母亲是强势的，故他从小独立创业立家。有时酒后他也会无奈地说：“真是奇了怪了。我母亲有事有病都是我的事。可独对我大姐好，我姐的孩子一来她总是大红包、小红包不停，可从小对我及我儿就没那么手松了。我儿结婚时，姐的一个女儿带来了刚交的朋友，喜得老母亲合不拢嘴，拿出大红包并要我妻子也拿大红包，我真的不理解：我儿带女朋友时她分文不拿，而姐女儿的男朋友成不成尚不知她就拿红包。唉！”我们说：“你是独生子，是自家人呗！”待朋友他重情重义，可有的人就利用他的热心和手艺。一想到这些，他信口说：“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做人看人品，日久见人心。我不后悔！”

　　阿二博闻好记，尤其是精算。因此，打牌时他基本都能算准。按理说这是乐事。可妙算如神也害了他，手运奇差不算，赢了人家不给、输了乖乖拿钱，虽钱不多仅几十上百，但总是令人失望的。正因如此，有时他也要瞪眼睛，尤其对那个“老特务”一号及其“徒弟”小明荣，而且一号一旦牌输了还要翻脸（他其他场合从不生气），说：“你们真是猪毛，一点信用都没有。再也不和你们打了。”可没几天，又在一起起玩了。他这方面的健忘令我们哭笑不已。

　　有时候痛并快乐着，阿二也一样。一是酒喝不醉，自称近五年来从没喝醉过。小明荣说：“主要是他没有碰到意中人！”二是运好并不等于去除某些痛。一次我同学陈大师来桥埭看我，席间看了他的面相和手机号，说桃花运挺好，“你这个人风流不下流，是有魅力的人，而且一心一意。”阿二说：“什么是性命？有性才有命。”仅叉开了这个话题，说看看我的财运吧！于是陈大师的徒弟杨美女，温柔的小手摸着阿二的手端详良久，说：“你很有财运。但指缝间有一点缝隙，如前面的小河，流动着。机会很多，可得把握机会噢！”后来，阿二又把儿子的手机号报给陈大师分析，“好！”陈惊奇地说。“怎么好法？”阿二脸露喜色，“好在他很有智慧和感恩心。而且先天带财、后天有贵人相助。你根本不用为他积累财富。他的财产会远远超过你数百倍！你安心寻欢作乐就可以了。”

　　没有多久，想到杨美女说的你财运需把握机遇，他就开始梦游了。远的有想法地：新疆、内蒙古、云南等，近的有上海、杭州、芜湖等。尤其是对附近的海盐八零后的工程特别上心，自去年开始对他“无微不至地关心。前几天还说要酒鬼找人去帮忙慰问他。”

今天，我们又在一起喝青梅酒，想到阿二的痛和痒，我们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