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图 片:致谢网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音 乐:夏风轻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撰 文:三水书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刚在江南烟雨中寻梦窑湖,这会儿领略的是里下河腹地闷热。通常这个时节开始渐入雨季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想象着:梅雨淅淅沥沥,如蚕啮桑叶般细微而绵延地响着,书房静坐,我的目光却为窗外雨帘所牵引。遥望远方,湿漉漉的田野上隐约现出插秧人的身形——恍然记起:芒种时节又来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芒种时节,南风渐起,麦浪翻金。这是仲夏伊始的节气,也是农事最繁忙的时节。古人云:“芒种不种,再种无用。”短短八字,道尽了农时不可违的天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芒种之名,源于“有芒之谷可种”的农谚。当此时节,麦类作物已熟待收,稻谷秧苗亟待插种。芒种,其名便蕴藏着古老农谚的智慧——“有芒的麦子快收,有芒的稻子可种”,收麦与种稻的双重忙碌同时压在了农人肩头。我幼时曾见父亲立于田埂之上,望着远处云霞舒展,细察云彩形状与走向,而后郑重道:“该插秧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卷起裤脚,便如预言者一般率先踏入泥水之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芒种三候,生动记录着物候变迁:初候螳螂生,那些翠绿的小生灵从卵鞘中破壳而出,在稻叶间蹒跚学步;二候鵙始鸣,伯劳鸟在桑树枝头发出清亮的啼叫;三候反舌无声,曾经聒噪的反舌鸟突然噤声,仿佛在敬畏着某种神秘的自然律令。这些细微变化,都是光阴在天地间刻下的密码。记得某年芒种,我忽然发现窗棂角落粘了一枚螳螂卵鞘,其形枯黄粗糙。不久后,那卵鞘如被无形之刃划开,无数细小螳螂奋力钻出,似挣脱束缚,迎着初夏的光明急急爬散开去。这些微小生命的登场,不正是季节无声的宣言?这不,不消几日,窗外树上蝉鸣如锯木般骤然响起,声声急切,仿佛要锯裂午后的困顿与慵懒,也仿佛要锯开这浓荫密布的世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个时节,南方的梅子正青涩地缀满枝头。前期在窑湖“柚见山居”民宿,老板娘就曾捧出新鲜的杨梅让我们品尝。幼时偶见母亲于此时忙碌,寻得青梅归家后,放进水中煮沸以去其酸涩。厨房里炉火旺盛,锅中青梅随沸水上下翻滚,水汽氤氲升腾,满室弥漫着一种酸涩却又清爽的气息,竟将夏日的湿闷悄然驱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江南的芒种时节已伴梅雨。细雨如烟时,撑着油纸伞走过田埂,能听见稻苗吮吸雨露的声响。农人们说这是“及时雨”,润泽了干渴的土地。而北方则干燥炽热,麦田里翻滚着金色的波涛,联合收割机轰鸣着吞吐麦穗,扬起阵阵带着麦香的尘烟。地域不同,却同样演绎着生命的丰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我的记忆里,芒种过后,田里插秧是农事重头。父母和哥嫂弯下腰去,左手分秧苗,右手插栽,顺时缓缓后移,抬身望去便是一行行新绿的小苗浮现于浑浊水田之上。满田农人脊背弯成一张弓,在天地间写下无声诗行。我看到父亲脊背上汗珠滚落如雨,与天上的雨滴汇合,共同浇灌着大地这无字的田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芒种也是文人墨客感时抒怀的时节。陆游曾写“时雨及芒种,四野皆插秧”,描绘出一幅生动的农耕图卷。范成大更在《芒种后积雨骤冷》中记录“梅霖倾泻九河翻,百渎交流海面宽”的壮观景象。这些诗句穿越时空,让我们得以窥见古人眼中的芒种气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然而,那古老的天道循环,岂是轻易能被抹煞的?窗台螳螂的卵鞘年复一年出现,梅子由青涩变黄熟,荔枝也只在此时才满含嫣红,所有生命都执着地遵循着时序的指令。曾有学子在课间问我:“为何如今荔枝常年皆有,而老师你却总说‘一骑红尘妃子笑’,以前荔枝只此一时呢?”——学生天真的疑问,却如芒种时令本身一样,是自然法则投进我们遗忘深渊的一束微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芒种来了又去,父亲观云识风雨的智慧已如云烟飘散。然而,自然以其固执的节奏依旧轮转:秧苗在泥水中扎根,蝉鸣年复一年锯开盛夏的浓荫,梅子照例由青涩走向酸甜,天地间万物的长势不随人意而迁延——这便如芒种本身一样,是大地写给岁月的情书,字字皆生长在泥土深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站在芒种的节点回望,这个节气恰似生命的隐喻。它告诉我们:收获需要及时,播种不能迟疑。就像农人懂得“抢收抢种”的道理,人生也当在适当的时节做恰当的事。那些被阳光晒得黝黑的脊背,那些沾满泥土的双手,都在诉说着一个永恒的真理:顺应天时,方得始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时间可被刻度分割,而节气却如根脉在泥土之下默默绵延。当万物的芒刺与种籽在季节的催促中悄然苏醒,人虽遗忘,而大地之心从未停止搏动——它兀自生长,它执意循环,它在我们自以为是的“现代”之外,仍以青秧与鸣蝉为笔,续写着天地间那部不朽的农事诗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芒种已至,仲夏伊始。愿我们都能在这个充满生机的节气里,找到属于自己的耕耘与收获。</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