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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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  妈妈去了,她住的房子还在。二姐陪妈妈走完了生命最后的旅程,身心疲惫的她,终于可以休息了。然而,她并没有离开。她的人留在了这里,她的心,也留在了这里。</p> <p class="ql-block">  从冬雪飞舞到夏花绚烂,时光周而复始。妈妈离开我们,已有一年半的时间了。妈妈曾经住过的房子,成了二姐人生的驿站,从她住进来,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有一次我问她:二姐,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感到寂寞和害怕吗?她回答说:怕什么,都是自己的亲人。在睡梦中,她时常会听见妈妈的呼唤:艳荣,我渴了,给我接点水。妈妈的声音,亦真亦幻。妈妈的形象,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她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p> <p class="ql-block">  梦里出现的情景,正是现实中她们母女两人相处的常态。妈妈最后弥留的日子,都是二姐一个人守护在床前。可是原来请保姆照顾妈妈的生活,却是一波三折。有时候没有保姆,我们四个人就得轮流值班,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业和家庭,姊妹几个怎样排班,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p> <p class="ql-block">  二姐刚退休时,大姐就和我商量:你二姐已办了退休手续,让她来照顾咱妈的生活,是不是更合适?我和弟弟一致赞同大姐的提议,如果二姐能够照顾妈妈,岂不是两全其美?一是二姐伺候妈妈比保姆用心,二是给二姐一定的酬劳,可以比保姆的工资少一点,也减轻了我们的经济负担。</p> <p class="ql-block">  这个看似合理的建议,引起了二姐情绪的反弹,她说自己刚刚退休,也有自己的生活,不想被家庭琐事所牵绊。妈妈身边离不开人,保姆还要用,她会经常回来看看。她既然这么说了,我们也觉得合情合理,也就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p> <p class="ql-block">  其实二姐也有她的苦衷,她幸福美满的小家庭,遭遇了生活的变故。姐夫临退休前两年,被学校安排去扶沟支教,领导的本意是好的,让他从繁重的教学岗位上退下来,减轻他的工作压力,还可以多领一点补贴增加收入,结果天有不测风云,姐夫在支教的学校突发心梗,还没送到医院,人就不行了。</p> <p class="ql-block">  姐夫的离世,使二姐的依靠和精神支柱轰然倒塌。外甥女曼曼刚考上大学还不满一年,难以接受失去爸爸的现实,开朗的她因此变得郁郁寡欢。毕业后,她先在深圳的公司实习,后跟男朋友到了四川成都。二姐做梦都盼着女儿能回到郑州,失去姐夫的她孤身一人,多么需要有人陪伴。可是爸爸的去世,成了曼曼心中永远的痛,她不想回到那个令她伤心的地方。从此,母女两人天各一方,聚少离多。</p> <p class="ql-block">  因为女儿在四川,二姐放心不下,她经常往返于郑州和成都之间,一老一少都是她心中的牵挂。二姐非常珍惜在郑州的时光,只要她有空,就会主动接替保姆伺候妈妈,少则半个月,多则几个月。随着妈妈病情的加重,保姆换的特别勤。有的嫌工作累,有的嫌工资低,即使勉强留下来的,也是动机不纯。每次回到家,看到妈妈瘦了,我们都特别心疼。但让人不能容忍的是,有的保姆虐待老人,看到妈妈额头的伤口和身上的瘀痕,我坚决辞退了这个保姆。</p> <p class="ql-block">  相比之下,二姐伺候妈妈就上心的多。妈妈生命的最后时刻,身体功能日渐衰退。吃饭不能吞咽,二姐就把食物搅拌打碎,做成糊糊用针管注射到胃里。妈妈久病卧床皮肤溃烂,二姐就及时给妈妈翻身,用温水给她擦拭身子,用褥疮膏涂抹创口。妈妈大小便失禁,二姐洗洗涮涮,毫不嫌弃。我们姊妹三个对二姐的护理是满意的,在二姐的照顾下,妈妈能够颐养天年,使人感到心安。作为兄弟,我自愧不如,我除了跑腿联系保姆,每月给保姆发工资,在伺候老人方面,还是两个姐姐付出的多。</p> <p class="ql-block">  二姐常说爸爸对她好,妈妈对大姐好,其实,手心手背都是肉,父母对每个孩子都一样亲,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作为长女,大姐初中毕业就辍学了,她把上高中的机会留给了二姐。大姐继承了妈妈吃苦耐劳的品格,不但干农活是一把好手,还是一个女强人,先后做过村妇女主任,团支部书记。她没有二姐的时运好,没赶上农转非,当了一辈子农民。</p> <p class="ql-block">  第一次高考,二姐以几十分之差名落孙山,再次复读也没有如愿。在她人生低谷的时候,是爸爸改写了她的命运。根据爸爸的工作年限,可以享受子女和配偶农转非的待遇。二姐和弟弟都转了,妈妈没有转。二姐先后在小学当过民办教师,乡橡胶厂的工人。后来姐夫调到西郊的中学,二姐也到城西的纱厂当了工人,一直干到退休。</p> <p class="ql-block">  在父母眼里,二姐是孝顺的女儿,她也以实际行动,履行着自己的义务。爸爸弥留之际,二姐日夜守候在床前,喂饭喂水,端屎端尿。她是看着爸爸闭上眼睛的,临终前爸爸还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妈妈去世前没有先兆,因为在二姐的服侍下,她的表情始终很安详。只是前一天拉了一堆黑便,第二天体温逐渐降低,二姐才感受到妈妈的生命已处于倒计时的状态,等我急急忙忙赶到家里,妈妈已经没有了气息,但她的脸颊还是温热的,她没有痛苦,而是安静地睡着了。</p> <p class="ql-block">  我和弟弟是妈妈安置房的法定继承人,妈妈去世之后,我们本来可以把两间老年房租出去,但二姐提出她想在妈妈隔壁的房间居住,我们就同意了她的请求。只要她不愿意离开,我们就不会让二姐离开,她愿意住多久,就可以住多久。二姐在,就像妈妈在,家里就有了人气,有了牵挂。</p> <p class="ql-block">  清明节回去给父母上坟,回到家,二姐做了简单的饭菜,我吃着特别香,这分明是妈妈的味道。在没有依靠的日子里,我觉得二姐成长了许多,她有了第二次青春,原来的颓废和沮丧一扫而光。</p> <p class="ql-block">  在老家,二姐和街坊邻居相处的很好。别人种的菜吃不完,就会送给她一些。她挞的菜馍,也会给别人。谁家死了人,谁家又娶了新媳妇,她都会告诉我。走在街巷里,随时都有跟她打招呼的人。在街坊眼里,出门妞早已是娘家人了。她告诉我,有空要多回家看看,红白事要主动参加,该随的礼不能少,宁可自己吃点亏,也不能欠人家人情。</p> <p class="ql-block">  家里的老人相继过世,也在老年房居住的老叔,是二姐为数不多的亲人,他是爸爸的老兄弟,今年八十七了,身体依然健硕。在我心中,他不算一个真正的农民,因为他对种地不在行。他还是孩子的时候,爷爷奶奶都过世了,他跟着我们家生活。他生性顽劣,弟兄四个只有他一人务农。他没什么不良嗜好,平时喜欢拉个琴唱个曲儿。后来结了婚,他也不怎么喜欢种地,经常是老婶一个人在地里干活。不过他对二姐很好,二姐也经常教他拍抖音。去我家串门,二姐也会留他吃饭。</p> <p class="ql-block">  老叔开的半亩荒地,种着几样蔬菜,由于疏于管理,长得稀稀拉拉,像黄毛丫头。二姐虽然不会种地,但勤劳能干,她和老叔一起,用锄头把地整理成一道道田垄,还买来菜籽撒进去。他们种的菜虽然没有其他人好,但春天有生菜,夏天有番茄,秋天有菠菜,经常有吃不完的菜。</p> <p class="ql-block">  二姐年轻时离开家乡,到城里当了一辈子工人,现在又回归田园,也是和农村有缘吧。如今她晒黑了,皮肤也粗糙了,但精气神比原来好多了。这也是我退休后向往的生活,也许农村生活是一种调剂,它可以让人忘记烦恼,治愈岁月留下的创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