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重量

雪花飞舞

凌晨三点的医院走廊，消毒水味在寂静中愈发浓烈。我数着点滴管里下坠的水珠，一下，又一下，像极了父亲急促却无力的喘息。他半靠在病床上，每一次吸气都像要将整个病房的空气抽尽，喉间发出风箱般的嘶鸣，那声音撕扯着我的神经，让我恨不得替他承受这份煎熬。

昨夜，他蜷着身子，双手死死按着胸口，额头青筋暴起，一直在说胸口太憋了，太难受了，我慌乱地去找护士，走廊的灯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可心里的焦急让我顾不上这些。医生拿着血氧仪，眉头紧锁，数值的跳动仿佛成了命运的倒计时。看着护士迅速扎针、挂瓶，我满心期待那透明的液体能化作良药，可直到最后一滴药液滴尽，父亲的眉头依旧紧皱，喘息声依旧沉重。

夜，漫长得看不到尽头。我握着父亲的手，那双手曾经宽厚温暖，能稳稳托着我骑在肩头看烟花，能轻松抱起沉重的煤气罐，如今却瘦骨嶙峋，满是针孔，像一片干枯的树叶。他强撑着虚弱，断断续续地说：“别守着了，去睡会儿。”可我怎么能安心闭眼？每一声喘息，都像是命运的重锤，砸在我心上。

窗外，夜色浓稠得化不开，只有远处零星的几点灯光在闪烁。我想起小时候，父亲总是在深夜为我掖好被角；想起他风雨无阻接送我上学的背影；想起他把最好的饭菜都夹进我碗里，笑着说自己不爱吃。如今，那个无所不能的父亲，却被病痛折磨得如此脆弱。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父亲终于沉沉睡去，呼吸依旧不平稳，但至少没有了那揪心的喘息声。我轻轻擦去他额角的冷汗，看着晨光一点点爬上他苍白的脸庞，在心底默默祈祷：时光啊，请走得慢些，再慢些，让我有更多时间，守护这个为我遮风挡雨大半辈子的男人。这一夜的煎熬，承载着我对父亲最深的牵挂与心疼，也让我明白，爱与陪伴，是对抗病痛最温柔却最坚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