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香文字中品味岁月静好

庞随军

<p class="ql-block"> 在书香文字中品味岁月静好</p><p class="ql-block"> 作者:庞随军</p><p class="ql-block"> 夏日午后,风是极柔的。窗外的树叶也懒懒地晃着,影子投在书桌上,竟像是几尾游鱼,在纸上游弋。我翻开半卷诗书,纸页已经泛黄,边角处微微卷起,显出几分憔悴来。书上的字迹倒还分明,只是排得密了些,教人看了不免有些眼花。这些书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买的,向来束之高阁,今日偶然翻出,倒像是遇见了旧相识。风从窗隙钻入,翻动书页,簌簌作响。我伸手按住被风吹起的书页,却见那页上正写着"闲来无事不从容"之句。想来古人作诗时,大约也是这般天气。他们横竖无事,便吟风弄月,将些闲愁逸兴,都涂抹在纸上。而今人读来,竟觉得分外亲切。院墙外树林里,蝉声忽起,先是三两声试探,继而便大作起来,聒噪得紧。这蝉声一起,倒显得屋内愈发静了。我抬头望向窗外,只见一片白晃晃的阳光,晒得地面发烫。远处偶有行人经过,也是匆匆的,仿佛怕被这日光灼伤了似的。书读到半途,忽觉困意袭来。我想,横竖是消遣,不如小睡片刻。便将书反扣在书桌上,自己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朦胧之中,听得见书页又被风吹动,哗啦哗啦地响,好像在对我说些什么。醒来时,日影已经西斜。风依旧柔柔地吹着,那半卷诗书还静静地躺在桌上,只是多了几道斜阳的光痕,横亘在字里行间。我重新拾起书来,继续往下读,却发现思绪已经飘远,再难集中了。夏日读书,不必太过认真。半卷诗书,一缕柔风,便已足够。</p><p class="ql-block"> 我独坐窗前,案头摊开的诗卷半掩着,墨香如烟,袅袅地游走在光影之间。那缕幽香与窗外飘来的花的甜香缠绵交织,竟叫人恍惚。不知是书页间沁出的文韵,还是枝头跌落的芬芳。这风是极好的,不疾不徐,恰能将书页轻轻掀起,又不至于翻乱了我的批注。我向来喜欢在书页的空白处写些零星的感想,有时是几个字,有时是一段话,横竖都是些不成系统的念头。我写的这些字,有的工整,有的潦草,倒像是记录了我读书时的心境。今日重翻,竟发现有些批注已不记得是何时所写,恍如隔世。窗外的槐树长得郁郁葱葱,正好枝叶间漏下的光斑在书页上跳跃,像是不识字的孩童,偏要来凑这读书的热闹。我偶尔抬头,便见那树影婆娑,风过处,叶子便簌簌地响,仿佛也在诵读什么文章似的。邻家的小孙女在楼下嬉戏,笑声清脆,穿过纱窗,钻进我的耳朵。她约莫七八岁年纪,正是贪玩的时候,整日里跑跳不停。她的母亲偶尔从窗口探出头来呼唤她,声音里带着三分责备七分宠溺。这情景,我看了许多年,从她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娃娃,到如今已能灵巧地跳过石板路上的缝隙。时光原是这样悄无声息地流逝的。案上的茶已凉了,我却懒得去换。夏的凉茶,反倒更解这午后的慵懒。茶汤里映着窗棂的倒影,微微晃动,竟像是把天空也盛了进去。我忽然想起少时在乡下,母亲常说的"心静自然凉",彼时不甚了了,如今倒是品出些滋味来。</p><p class="ql-block"> 推开雕花木窗,风便裹挟着花儿的香气闯了进来,将书案上散落的宣纸掀起一角。阳光穿过槐叶的间隙,在砚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方青石砚台便在这光影里显出一种温润的色泽,像是被岁月摩挲过的古玉。我取来山泉水研墨,水是昨夜特意贮存在青瓷瓮碗里的,澄澈得能照见人影。墨块与砚面相触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这声音总让我想起儿时母亲碾茶时的动静。墨香渐渐氤氲开来,不同于院里盛放的月季那般甜腻,而是一种带着枯荷清冷的幽香,让人想起雨打残荷的夜晚,想起那些在灯下独自展读的旧信笺。笔尖蘸墨时,一滴墨汁突然坠落在宣纸上,晕开成小小的墨梅。我望着这意外的墨迹,忽然记起去年夏日,也是在这样午后的时分,我曾伏在这张案几上给远行的友人写信。那时窗外飘着雨,墨汁虽也飘香,但思绪万千,却写不出字来,如今想来,那思绪如细雨绵绵,不知藏了多少欲说还休的牵挂。微风拂过檐角的风铃,清脆的声响惊醒了我的思绪。抬眼望去,院角的葡萄树又抽出了新叶,嫩绿的叶尖还蜷曲着,像婴儿攥紧的小拳头。这让我想起昨日在巷口遇见的那位白发老妪,她佝偻着腰背在青石板上练字的身影,与这奋力舒展的葡萄叶何其相似。生命,总是在最意想不到处显出它的倔强。</p> <p class="ql-block">  午后忽然来一阵骤雨,豆大的雨点敲击着青瓦,宛若万千玉珠倾泻于琉璃盘中。我搁下蘸墨的狼毫,凝望檐角垂落的雨丝,恍若九天织女失手坠落的银线,在风雨之中交织成飘摇的水晶帘幕。檐角那张蛛网此刻缀满晶莹的水滴,恰似被扯断的珍珠璎珞,在绵绵雨幕中流转着迷离的光晕。墨色在氤氲水汽中缓缓凝结,笔锋间的留白处悄然洇开细绒毛边,竟晕染出几分不期而遇的雅致。这多么像我的一生,那些不请自来的曲折离奇,终将沉淀为宣纸上最动人的肌理,恰似水墨在生宣上自然晕散的轨迹,每一道意外的纹路都是时光馈赠的私语。雨停时,西天的云隙里漏下一缕斜阳,正巧照在壁间悬着的新作上。墨色在光里忽然生动起来,仿佛能看见笔锋行走时的顿挫。我突然明白,为何母亲生前总说"字如其人"。这些横平竖直里,何尝不是藏着我一生的起承转合?那些看似无意的枯笔飞白,或许才是最见性情的所在。暮色四合时,我仍舍不得收起笔墨。砚中余墨已凝成墨汁,却还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幽香。窗外,晚归的雀儿正啄食着树叶上残留的雨滴,发出细碎的声响。这样的时刻,让人想起张岱《陶庵梦忆》里写的"瓶梅初绽,炉香未烬",原来古往今来,每个人的心事都是这般,既怕人知晓,又恐无人领会。人生如四季,总有寒来暑往。但是,只要我愿意在喧嚣中守住这一方静好,让墨香染指,让心事落纸,那么再匆忙的岁月,也会为我留下抒写的空隙。你看那院角的花树,不是又在雨中舒展开了新叶么?</p><p class="ql-block"> 风从窗缝里溜进来,带着夏季的微醺,轻轻掠过我的鬓角,又悄悄翻动案头的书页。我搁下笔,抬头望向窗外,那株老花树正簌簌摇落细碎的白花,像是下了一场温柔的雪。风一过,花朵便纷纷扬扬地飘散,有几瓣落在窗台上,静悄悄的,像是时光落下的吻痕。我向来是爱风的。幼时在乡下,风是活得,它穿过麦田,掀起层层碧浪,麦穗低垂,沙沙作响,仿佛在窃窃私语。我赤着脚在田埂上奔跑,风灌满我的衣衫,鼓荡如帆。母亲站在屋前喊我,声音却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像一首飘摇的童谣。那时的风,是带着麦香和泥土气的,是暖的,是野的,是能把我整个人托起来的。如今的风,却总带着几分凉薄,偶尔从高楼缝隙间挤过来,竟有些瑟缩。而月光,是另一种情致。它不似风那样活泼,总是在不经意中悄然而至,像一位矜持的故人,轻轻叩响我的窗。夜半伏案时,忽见一泓清辉漫过稿纸,字迹便浸在银波里,恍惚间竟像是浮动的诗行。让月光流进来,它便顺着我的手臂爬上肩头,又滑落至掌心,凉而软,像一匹握不住的丝绸。李太白举杯邀月,对影成三人,我无酒,却有满腹无人可诉的闲愁,便也学着古人,与月光对坐。它不言不语,只是静静地听,偶尔被云遮住眉眼,像是听倦了,又像是怕我太过寂寞,故意留一点朦胧的影子陪我。情之一字,最是难写。邻家的阿姊年少时爱在日记里夹花瓣,春日夹桃红,夏日藏茉莉,秋日便是一枚枫叶,殷红如血。她说等将来我们都老了,再翻开,便能闻见旧时光的味道。后来她嫁了人,随夫远行,那本日记却遗落在老宅的抽屉里,无人问津。多年后,我偶然翻见,花瓣早已枯脆,轻轻一碰,便碎成尘埃,唯有那抹褪色的红,还固执地留在纸上,像一句未说完的情话。 </p><p class="ql-block"> 我的抽屉里也躺着几封旧信,纸页泛黄,折痕深深,墨迹洇开,像被泪水浸过。其实并未哭过,只是岁月自己会潮湿,会模糊,会把当初的炽热慢慢冷却成一道淡影。偶尔展开,字句依旧清晰,可写信的人,早已散落在人海,连面容都记不真切了。诗三千,说的是古人的风雅。我虽不善吟咏,却爱在雨夜读诗。雨滴敲窗,如珠玉落盘,我便捧一卷宋词,听李清照叹“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听苏轼吟“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千年前的叹息,竟与此刻的心绪重叠,原来人世间的悲欢,从未变过。偶尔兴起,我也写几行不成调的句子,不为谁看,只当是给岁月做个注脚。若他年有人翻到,能略略驻足,默念一句“原来他也曾这样想过”,便足够了。风月依旧,情怀渐老。揽镜自照,眼角已爬上细纹,如诗行间的顿挫,标记着岁月的起承转合。青春像一场骤雨,来得急,去得也快,只余下潮湿的记忆,在某个不经意的午后,被阳光晒出淡淡的盐霜。茶凉了,我起身续水。窗外,风吹花仍在落,风一吹,便纷纷扬扬,像一场不肯停歇的雪。这风月情长,原不过是寻常日子里的吉光片羽,而诗三千,终究写不尽一个人在光阴里的浅吟低唱。书读到一半,忽有些倦意袭来。这倦不是疲惫,而是一种舒适的倦,如同被这夏的风抚摸过的倦。我索性将书合上,任那半卷诗文停在原处。读书何必非要读完呢?人生在世,有多少事是真正能够做完的?倒不如留些余味,待他日再品。楼下那小女孩不知何时已回了家,院子里一时静了下来。只有风还在轻轻地吹,翻动着院角那丛不知名的野花。我望着那花在风中摇曳的样子,忽然觉得,这夏日的光景,原也是一本打开的诗卷,只是无需翻阅,便已读到了心里去。生活恰似一首无需解读的散文诗,不必执着于探寻字里行间的深意。当和煦的春风轻抚窗棂,慵懒的阳光在书页间跳跃,捧一盏氤氲着清香的茶,那些不期而遇的寻常景致。墙角悄然绽放的野花,檐下筑巢的新燕,便在不经意间织就了最动人的诗意。</p> <p class="ql-block">  次日清晨,我被窗外的鸟儿叫醒,匆匆忙忙和妻子去早市看看,人声鼎沸。阳光斜斜地穿过梧桐叶的缝隙,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立在卖鱼的摊前,看那妇人麻利地剖开鱼腹。她的围裙上沾着鳞片,在晨光里闪着银色的碎光,像散落的星辰。买鱼的人们排着队,不耐烦地用脚尖点地,不时瞥一眼腕上的表,仿佛时间在这里被压缩得更为急促。这喧嚣竟也有它的节奏,像一首不甚悦耳却生机勃勃的歌,在晨雾未散的空气里回荡。我向来喜欢这样的地方。人挤着人,声叠着声,反倒显出几分真来。那些为三毛两毛争得面红耳赤的主妇,那些吆喝得青筋暴突的小贩,都在此刻活得格外用力。他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兜住了生活的重量。这喧嚣声里却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温暖,仿佛千万个孤独的灵魂在此短暂地相遇,又擦肩而过,各自带着不同的故事,缓缓的融进晨光里。记得幼时随母亲赶集,总爱蹲在卖针线的老婆婆跟前。她的小摊摆在市场最边缘,身后是一棵老槐树,夏天时会落下一地细碎的白花。她布满老人斑的手穿针引线,动作却出奇地灵活可爱,像是岁月并未磨损她的灵巧。我仔细盯着她看,她便从皱巴巴的手帕里,摸出了一粒冰糖给我。那甜味在舌尖化开时,集市上的嘈杂声忽然变得遥远而柔和,仿佛隔着一层薄纱。如今想起来,那大约是我第一次体会到喧嚣中的寂静,一种被温柔包裹的孤独。后来读书,读到“大隐隐于市”之句,不禁会心一笑。原来古人早已知晓,真正的孤独未必在深山老林,倒可能在这人声鼎沸处。</p><p class="ql-block"> 每当我挤在公交的人流中,或是站在超市排队结账时,常有种奇异的抽离感。明明四周都是人,却仿佛独自漂在海上。车窗外的霓虹灯光闪烁,人影匆匆,而我只是一个透明的旁观者。这种孤独不使人恐惧,反生出几分安心,像是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藏身的缝隙。前些日子我整理旧物,翻出一张中学时的合照。几十张年轻的脸挤在相纸里,笑容明亮得刺眼。背景是操场边的梧桐树,秋日的阳光把树叶染成金黄,风一吹,便有几片落在我们的肩头。那时的笑声似乎还在耳边,可我却一时想不起大多数人的名字。那些曾以为会镌刻一生的情谊,终究被时光的潮水冲刷成斑驳的剪影。照片里凝固的笑语仍在我的耳畔回响,相框外却只余我独自凝视着泛黄的记忆残片。原来最蚀骨的孤寂,总蛰伏在往昔最鼎沸的欢愉里,像一尾银雪鱼,在记忆的深潭中倏忽闪现,又悄然隐没于岁月的暗流。黄昏的公园常有老人聚在一起唱歌,夕阳却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铺在石板路上。他们嗓音沙哑,跑调得厉害,却唱得极认真,仿佛要把一生的悲欢都揉进那几句唱词里。我常坐在不远处的长椅子上听,看暮色一点点爬上树梢,直到最后一点霞光也被夜色吞没。有个总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每次都是最后一个离开。她慢吞吞地收拾二胡,把曲谱一张张捋平整,动作里带着不离不舍,像是怕一松手,那些旋律就会消散在风里。某天起,她再没出现过。而公园里的唱戏声依旧,仿佛从未缺少过谁。这世间喧嚣从不曾停歇,只是参与其中的人来了又走。我们各自带着故事挤进人潮,又在某个转角悄然消失。能够拾取一段喧嚣捧在手心,于寂寞处细细品味,未尝不是一种幸运。夜深人静时,楼下的烧烤摊却正上演着烟火人间的盛宴。酒杯清脆的碰撞声与酣畅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裹挟着油脂与孜然香气的白烟,依然袅袅升起,在墨色天幕下,晕染开一片暖黄橘色的光晕,宛如打翻的蜂蜜在夜色中缓缓流淌。我伏在窗边看那些晃动的身影,他们的笑声却被晚风托着,忽远忽近。忽然明白:所谓寂寞,不过是喧嚣投下的影子,二者相伴而生,如同光与暗,永远无法分离。而我,只是在这光影交错间,安静地站成了一棵树。这般闲适的光景,已然是岁月馈赠的温柔厚礼。</p> <p class="ql-block">  我常想,喧嚣与寂寞,不过是同一枚铜板的两面罢了。街市上的人声鼎沸,车马喧阗,店铺里的吆喝声,小贩的叫卖声,酒楼上猜拳行令的哄笑,戏园子里锣鼓铙钹的轰响,这些声音混在一处,便成了所谓的"喧嚣"。人们每每以此为热闹,为繁华,为盛世之音。然而我每每立于这般喧嚣之中,却觉得分外寂寞。这寂寞不是寻常的寂寞,乃是一种坐断了的寂寞。坐断者非是坐而不动,乃是坐而观之,坐而思之,坐而断之。将那些浮于表面的声响一一坐断,便显出内里的空虚来。前日偶过茶肆,见三五闲人围坐,高谈阔论,声震屋瓦。一人道股市涨跌,一人论官场升迁,一人谈儿女婚嫁,口沫横飞,面红耳赤。我驻足听之,初觉喧嚣,继而觉其言语空洞,不过是些陈词滥调,重复了千百遍的老话。忽而悟得这般喧嚣之下,各人心中其实寂寞得很。他们不过是用声音填补空虚,用言语掩饰孤独罢了。又曾见过一富家子弟,日日宴请宾客,家中笙歌不绝。一日夜深客散,我恰从墙外过,听得院内一声长叹,其声凄楚,竟与白日的欢声笑语判若两人。次日我再见此人时,又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此乃以喧嚣坐断寂寞,而寂寞终不可断。文人墨客亦复如是。那些个诗酒唱和,那些个书画雅集,表面上看是高雅之事,细究之,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喧嚣罢了。几个人凑在一处,你夸我诗好,我赞你画妙,互相标榜,彼此吹嘘。究其根底,何尝不是惧怕寂寞?惧怕面对自己内心的空虚与无力?我认识一个老书生,家中藏书约万卷,日日伏案疾书,著作等身。外人看来,此人甘于寂寞,实乃真学者。一日我去拜访,见他案头堆满文稿,正挥毫如飞。细看之,却是将前人言论抄来抄去,稍加改易,便算作自己文章。我问他何必如此,他苦笑道:"不如此,何以证明我活着?"原来他所谓的甘于寂寞,不过是另一种喧嚣,对名利的喧嚣渴望。最可笑是那些自诩能"坐断寂寞"的人。他们或隐居山林,或闭门不出,自以为超脱尘俗。殊不知,他们的心依然在喧嚣之中,为隐而隐,为寂寞而寂寞,这何尝不是一种做作?一种更为精致的喧嚣?究根而言,喧嚣与寂寞本是一体。人们惧怕真正的寂寞,便制造各种喧嚣来掩盖。而真正的寂寞,恰在喧嚣最盛处显现得最为分明。铜板在空中旋转,你看不清是字是花,但终有一面要朝上。人生在世,不是喧嚣,便是寂寞,总得选一样。而最可悲者,莫过于在喧嚣中寂寞,在寂寞中喧嚣。坐断寂寞?谈何容易。</p><p class="ql-block"> 既然人生在世,不是喧嚣,便是寂寞,总得选一样,那么我选择在寂寞里读书写字。夏日的风是极柔的。它从窗棂间溜进来,先拂了案头半卷的诗书,又去撩那垂着的竹帘,终于无趣,便踅到我膝上歇了。这风也未必真是柔的,只是夏日的阳光太烈,衬得它格外绵软罢了。我想。阳光穿过帘隙,在砖地上排出一列金黄的牙齿,时而咬住我的布鞋,时而又松开。案上的书页被风翻动,沙沙地响,仿佛有虫在啃食字句。书是昨夜读到一半搁下的。那时灯下黑字分明,此刻在日光里反倒模糊了。墨迹洇开,行距拉长,竟显出几分慵懒相。我本欲续读,却见一只蚂蚁沿"子曰"二字爬行,忽而转向"诗云",终于迷失在批注的密林里。这小虫未必懂得圣贤道理,却比我更亲近这些文字。院中老槐树筛下满地圆影,风过时,那些光斑便跳起舞来。邻家的童子不知在追捕甚么,脚步声忽东忽西,惊起三两蝉鸣。这蝉声初听聒噪,久之却成了寂静的一部分,如同远处货郎的铜锣,不紧不慢地敲着夏日的脊背。我伸手去抚那半卷的书,触到阳光晒暖的纸页。忽然记起少时先生罚抄,也是这般天气,汗滴在宣纸上,把"之乎者也"都泡胖了。如今无人逼我读书,反倒时常展卷,可见人之悖谬。风又起,书页自己翻过几章。我亦懒得追溯前文,索性从新露出的段落读起。古人云"开卷有益",大约半开之卷,也自有其趣味。读至妙处,不觉出声,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蝉噪盖过。人与虫,究竟谁在吟诵,谁在打岔,倒也难说得很。日影西斜,书上的字渐次隐入阴影。风带走最后一页的余温,厨房飘来熬绿豆的香气。我合上书卷,发现方才读过的篇章已然忘却大半,只记得蚂蚁曾经爬过的路线,和三四句被阳光晒得发烫的句子。夏日悠长,风柔似水,半卷诗书足矣,全读了,反倒辜负这慵懒的天光。</p> <p class="ql-block">  我向来读书无甚计划,随手翻开,读到哪里便是哪里。这半卷书已摊了三日,每每想读,总被琐事打断。今日倒好,左右无事,便与这半卷书周旋一番罢。案上的书卷半开,是《陶渊明集》。翻到的那页恰是《读山海经》,"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二句,墨迹分明。此刻,风又来了。这回却顽皮,竟将书页掀起一角。我忙用手按住,却见下一页上批着几行小字,墨色已淡,想是前人所题。细辨之,乃是"夏日读书,当如饮冰,不求甚解,但得其凉"的十六字。我不禁莞尔,这无名氏的见解,倒与我暗合。窗外槐树的影子渐渐爬上东墙。这树生得高大,枝叶繁茂,每每将烈日筛成细碎的光斑,洒在地上如铜钱大小。此刻光斑已爬上书案,在纸页间游移不定。我忽觉口渴,便搁了书去沏茶。茶是寻常的龙井,用青瓷盏盛了,碧绿的芽叶在浅黄的水中舒展。端回书案时,风竟将茶香与书香搅在一处,生出一种异样的清芬。我啜了一口,忽记起少时老师的话:"读书如品茶,急躁不得。"如今老师早已退休,这话却随着年岁增长,愈觉其味无穷。巷子里传来卖冰淇淋的叮当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这声音在夏日里格外清脆,像是要把热气敲碎似的。我幼时最喜这声音,听见便要向母亲讨钱去买。如今母亲已作故,而我也早过了贪凉的年纪,但那叮当声依然能勾起几分旧时的欢愉。书读到"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处,忽有麻雀落在窗台上,歪着头向屋内张望。我与它对视片刻,它却不惧,反而蹦跳两下,发出几声短促的鸣叫。我想它大约是渴了,便将茶盏中的残茶泼在窗台凹处。那麻雀果然来饮,饮罢竟振翅飞去,不留半点谢意。日影又移了半尺,我合上书卷,忽觉这半日光阴未曾虚度。风依旧柔柔地吹着,将书页的沙沙声送入耳中。人生百岁,能得几个这样的夏日?诗书半卷,清风一缕,便已足够。</p><p class="ql-block"> 我每每读到一半,便停下来,看那剩下的半卷书页在风中微微颤动。不知为何,总觉得未读的部分比已读的更有意思。人的心思便是如此奇怪,对于未曾到手的东西,往往有着无穷无尽的想象;及至得到了,反倒觉得不过尔尔。邻家的孩子不知在玩什么游戏,笑声一阵阵传来,脆生生的,像是新摘的黄瓜。我想起幼时也曾这般无忧无虑,于烈日下奔跑,汗流浃背而不自知。如今坐在阴凉处,反倒觉得燥热难当。大约是年纪长了,皮肉也娇贵起来。一只苍蝇不知何时飞入室内,嗡嗡地绕着圈子。它先是在书页上停留片刻,继而飞向窗玻璃,撞了几回,终于寻到出路,倏忽不见了。我看得有些出神,忽然觉得这苍蝇比我快活得多,它想飞便飞,想停便停,全无挂碍。风又起了,这次翻动的书页多些,露出先前夹在里面的一片枯叶。叶子已经酥脆,叶脉却还清晰,像一张小小的地图。不记得是何时夹入书中的了,也许当初青翠欲滴,如今却只剩下这干枯的形骸。时间便是这样悄无声息地偷走一切。我合上书,那半卷未读的内容便永远成了谜团。留些未知也好,人生若是全都了然,反倒无趣得紧了。夕阳西斜,风依旧柔柔地吹着。</p> <p class="ql-block">  时常我坐在藤椅上,一手持书,一手扶额,任这风儿来来去去。它有时翻过三页,有时只掀开一角,倒像是与我玩着什么游戏。书自然是好的。字里行间,藏着无数世界。风来的时候,那些铅字便活泛起来,在纸上跳跃。我读《庄子》,那风就特别起劲,把"逍遥游"一篇吹得哗哗作响;读《红楼梦》,它却安静许多,只偶尔掀动一两页,大约是怕惊扰了大观园里的姑娘们。窗外有蝉鸣,这虫儿不知疲倦地叫着,声音穿过纱窗,与书页翻动之声混在一处。初时觉得聒噪,久而久之,倒也成了读书时的伴奏。蝉声愈响,我读得愈入神,仿佛要与这夏日的声音一较高下似的。午后常有雷阵雨。乌云未至,风先报信。它突然变了性子,从温柔转为狂躁,将书页胡乱掀起,非要寻个究竟不可。我连忙按住书本,却见窗外树枝摇摆,天色暗了下来。雨点砸下时,我已收了书,倚窗观雨。雨丝斜织,风夹着水汽扑面,竟比读书时更觉清爽。傍晚风歇,书又展开。此时日光西斜,将树影投在书页上,斑斑驳驳,如同另一种文字。我时而读书,时而读这光影,竟分不清哪个更有趣味。蚊子也来凑热闹,在耳边嗡嗡地飞,待要打它,却又不见踪影,只留下一点痒,叫人疑心是否真有蚊子来过。夏日读书,最妙的是不为什么而读。既不为功名,也不为学问,只是随心所欲地翻阅。看到妙处,便多停留一刻;遇着枯燥的,尽可跳过去。风来也好,蝉鸣也罢,甚至蚊虫叮咬,都成了这阅读中的一部分。天黑了,书上的字渐渐模糊。我合上书,却觉得那些文字似乎已随风潜入心里,待到来日,或可长出新的枝叶来。风依旧柔柔地吹着。</p><p class="ql-block"> 夏日风柔,读书惬意。这八个字,在纸上排开,便是一种意境。风从窗缝里钻进来,不疾不徐,恰如一位老友的造访,既不令人局促,也不至于冷淡。它吹拂着书页,时而掀起一角,时而轻轻抚平,仿佛也在阅读。书上的字迹被阳光照着,分明得很,黑是黑,白是白,也没有半点含糊。我坐在藤椅上,椅子的年纪怕是不小了,偶尔发出"吱呀"一声,倒也不恼人。书是旧的,纸页泛黄,边角微卷,拿在手里有一种特别的温润。新书固然好,但总嫌太硬,太亮,太像一位盛装的陌生人。旧书则不然,它已经与你熟稔,知道你的脾气,你也摸透了它的性子。窗外蝉鸣不止,一阵高过一阵,却也不觉得吵闹。这声音与夏日似乎已经融为一体,少了它反倒不自在。蝉鸣声中,偶尔夹杂着远处儿童的嬉笑,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却为这午后平添几分生气。读书读到妙处,不觉莞尔。书中的智慧穿过百年光阴,直抵眼前,竟与此刻心境契合。于是搁下书本,望向窗外,只见树叶在风中轻轻摇曳,阳光透过叶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这影子也在动,忽明忽暗,如同思绪的起伏。茶已凉了,杯底沉着几片茶叶,形状舒展,像是完成了某种使命后的安详。我不急着换新茶,凉茶自有凉茶的滋味,淡是淡了些,却正适合这慵懒的午后。隔壁传来翻动报纸的声响,沙沙的,配合着挂钟的滴答,竟成了一种节奏。时间在这里似乎走得慢了,或者说,它原本就该这样走,只是平日里我们太过匆忙,未曾察觉。夏日风柔,读书惬意。这八个字,此刻看来,竟是一种难得的福分。</p> <p class="ql-block">  今日午后,阳光透过纱帘,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独坐在窗前,手里捧一卷泛黄的诗集,任时光在字里行间缓缓流淌。这样的时刻读书不再是简单的阅读,而是一场与生命深处的对话,一次与生活本质的共情。"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苏轼笔下的夏日景致,此刻正映照在我的窗前。花儿细碎地飘落,像是一场无声的雪,覆盖了书页的一角。我轻轻拂去那些洁白的小花,指尖触碰纸面的瞬间,仿佛穿越了千年,与那位在黄州贬所依然能感知生活之美的诗人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他的豁达与我的感伤,在此时空交错中融为一体。读书的人,总带着几分旁人难以察觉的柔情。我们不仅用眼睛看字,更用心感受字里行间流淌的情感。李清照"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的孤寂,张爱玲"原来你也在这里"的惊喜,伍尔夫"一间自己的房间"的渴望,都在不同时空与我的生命经验产生共振。这些文字不再是冰冷的符号,而是带着体温的倾诉,是跨越时空的灵魂低语。夏日的微风翻动书页,带来若有若无的花香。我读到杜拉斯的《情人》,那位在湄公河渡轮上戴着男帽的少女,她的倔强与脆弱如此真实地刺痛我的心。"比起你年轻时的美貌,我更爱你现在饱经风霜的容颜。"这句话让我放下书本,望向镜中的自己。眼角已有许多细纹,但眼神却比青年时代更为清澈。读书让在别人的故事里,照见自己的影子,理解生命的轨迹。</p><p class="ql-block"> 黄昏时候,邻居家的钢琴声隐约传来,与书中文字交织成奇妙的乐章。我正读着茨威格写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那绝望而纯粹的爱情让我胸口发紧。窗外,一只蝴蝶停在晾晒的白色床单上,翅膀轻轻颤动,像是要为这沉重的故事增添一丝轻盈。生活总是如此,在文学呈现的极致情感旁边,平静地展示它日常的美丽。黄昏将近,阳光转为金色。我合上最后一页,心中满是文字留下的涟漪。读书之于人,如同夏日之于四季,不是最热烈的,却是最深邃的。我在别人的文字里辨认自己的心跳,在虚构的故事中理解真实的人生。那些被我用心品读的文字,如同夏雨般悄然渗入心田,在记忆深处生根发芽。当岁月流转至某个不经意的转角,书中的字句便会如老友般轻叩心扉,与我进行一场跨越时空的灵魂对话。这些思想的种子终将在生命里绽放成花,散发着独属于阅读者的芬芳。我时常想,文字之于人,大约如镜中之花,水中之月,虽不可掇,却自有其清妙处。案头的灯,总是黄的。这黄不甚明亮,也不甚温暖,只是固执地亮着,如同那些不肯轻易消逝的记忆。我每每伏案,便觉得时光在此处凝滞了。窗外或有风雨,或有月光,皆与我无干。我所有的,不过是几页泛黄白纸,一支秃笔,以及那些从记忆深处浮上来的字句。文字是极奇怪的东西。分明是死的符号,但将它们排列起来,却有了生命。有时写下一个"雨"字,耳边便淅淅沥沥起来;写一个"秋"字,眼前便见枯叶飘零了。我常常为这种魔力所惑,竟至于忘了时辰。待到颈项酸痛,抬头看时,窗外早已黑了,或是亮了,总之是与初坐下时不同了。</p> <p class="ql-block">  记忆里的母亲,是极爱写字的。她用的是一支老式钢笔,笔尖已经磨得发亮。她写字时极专注,眉头微蹙,嘴唇轻抿,仿佛在与纸上的字句角力。我少时不解,问她为何如此费力。她只笑笑,说:"字是有筋骨的,须得用心力贯注进去。"如今想来,那支钢笔写下的,何尝不是她一生的筋骨。阅读文字或写字的人,大抵都有些痴处。我认识一位教书的老师,年已五十有余,每日仍要写日记。不是寥寥数语,而是长篇累牍,将一日所见所闻所思,尽数倾泻纸上。他说:"不写下来,便觉得这一日白过了。"他的抽屉里,整齐地码着数十本日记,每一本都标着年份。那里面藏着的,岂止是文字,分明是一个人半生的魂魄。我也渐渐染上了这种痴病。有时半夜醒来,忽有所感,便不顾寒冷,披衣而起,将那些飘忽的思绪捕捉到纸上。妻子起初不解,后来也习惯了,只在床边为我备一件外套。她知道,有些东西,若不及时记下,便会如朝露般消散了。文字最奇妙之处,在于它能将瞬间凝固成永恒。春日里的一缕花香,夏日的一声蝉鸣,秋夜的一滴露水,冬日的一片雪花,皆可囚禁于方寸之间,任时光流转,永不消逝。我常翻看旧日的笔记,那些已经模糊的记忆,便又在文字中鲜活起来。当然,文字也有其残忍处。它不管不顾地记录一切,欢乐的,痛苦的,荣耀的,羞耻的,一概收纳。有时重读旧作,竟会面红耳赤,不知当初何以有勇气写下那些话语。然而正是这种不加掩饰的真实,才使得文字有了分量。虚假的美,终究敌不过真实的丑。阅读或写字的人,往往在热闹中寂寞,在寂寞中丰富。我们通过文字与世界对话,也与自己和解。那些无法言说的情绪,那些难以启齿的秘密,那些转瞬即逝的灵感,都在笔下找到了归宿。黄灯依旧,我仍在阅读或写字。不为别的,只为在岁月深处,与文字共享这份清欢。</p><p class="ql-block"> 突然下雨了,窗外的雨丝斜织着,偶尔有几滴溅在窗棂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我独坐窗前,膝上摊着一册旧书,纸页已然泛黄,边角处还留着几处不知何年何月沾染的茶渍。这书是母亲留下的,她生前最爱在雨天读书,说是雨声能洗去尘世的喧嚣。书页间夹着一枚干枯的枫叶,叶脉清晰可见,仿佛还保留着当年从枝头飘落时的姿态。我轻轻拂过叶面,指尖传来细微的脆响。这叶子不知是何年夹入书中的,想来总有几十年了罢。那时母亲尚在,常于秋日携我去山间漫步,归来时衣袋里总要带回几片红叶,说是"留得残荷听雨声",虽非荷花,枫叶亦能寄托情思。书架上排列着各式书籍,有精装的,有线装的,也有几册自己装订的手抄本。最上层放着母亲留下的《陶渊明集》,布面已经磨损,露出内里的纸板。母亲生前常在院中槐树下读此书,读到会心处,便以手指轻叩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如今槐树早已被雷劈去半边,剩下的半株却愈发苍劲,每年春日仍固执地抽出新芽。案头一盏清茶,茶叶在水中舒展,宛如重获新生的蝴蝶。茶是茉莉香的,这习惯也是从母亲那里沿袭而来。她总说茉莉能安神,读书时饮之最佳。茶烟袅袅上升,在灯光下显出淡淡的蓝色,与书页上的墨香交融,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宁。忽而翻到一页,上有母亲娟秀的批注:"七八年五月十七日读至此,窗外榴花正红。"算来当是我十多岁那年。记忆中的榴花确实红得耀眼,有几枝探入书房窗口,母亲便剪来插在青瓷瓶里,说是"榴花开处照宫闱",虽非宫闱,寻常百姓家亦自有其乐。楼下传来孩童嬉戏的声音,大约是邻家女孩在跳格子。清脆的笑声穿透雨帘,竟不显得突兀,反倒与眼前的光景莫名和谐。这让我想起自己幼时,常在母亲读书时伏在她膝上,听她念《千家诗》中的句子。那时不解其意,只觉得音韵悦耳,如今回想,那些诗句早已融入血脉,成为生命的一部分。雨不知何时停了。夕阳从云隙中透出一线金光,恰好落在翻开的书页上。纸上的字迹忽然鲜明起来,仿佛那些逝去的时光都凝聚在此刻。我合上书,轻轻放回架上,心中一片澄明。岁月静好,大抵如此。</p><p class="ql-block"> 我常常独坐在书房里,指尖轻轻摩挲着泛黄的书页,任时光在字里行间静静流淌。书桌上的台灯洒下温暖的光晕,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与书架上斑驳的光影交织在一起。记得儿时,最憧憬的便是放学铃声一响,便如小鹿般轻盈地跃入当时县城唯一的一个文化馆,那充满魔力的文化馆。阳光,那温柔的画家,透过精雕细琢的木窗棂,挥洒着金色的笔触,于书架上勾勒出跃动的水墨画卷,光影交错间,宛如时间的细语,在静谧的空间里缓缓流淌。我常常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本诗集,像捧着稀世珍宝般躲到角落里。那时的文字对我来说,就像天上的星星,虽然看不懂,却总觉得美得令人心颤。书页间偶尔飘落的干枯花瓣,带着淡淡的香气,仿佛在诉说着某个未曾谋面的夏天。后来,我遇见了她。她总爱在课间捧着一本泛黄的诗集,轻声吟诵。阳光洒在她的睫毛上,在脸颊投下细碎的影子,仿佛一只温柔的蝴蝶停驻在她的脸庞。她说文字是有温度的,能让人看见春天第一朵花开,听见夏日最后一声蝉鸣。我们常常并肩坐在图书馆的台阶上,分享各自摘抄的诗句,直到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那时的风总是带着青草的气息,轻轻拂过书页仿佛在为我们的青春伴奏。如今,我的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有的书页已经卷边,有的还散发着油墨的清香。夜深人静时,我常常泡一杯清茶,任思绪在文字间游走。茶香袅袅升起,与书页间的墨香交织在一起,仿佛在编织一场温柔的梦。有时读到动情处,仿佛能听见纸张在指尖轻轻叹息,那是岁月沉淀的声音。窗外的风偶尔吹进来,翻动书页,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时光的低语。窗外一缕月光悄悄爬上书桌,洒在摊开的书页上,仿佛为文字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我合上手中的书,任淡淡的墨香在鼻尖萦绕。那些浅浅的文字像一泓清泉,在心底静静流淌,滋润着每一个平凡的日子。月光如水,洒满整个房间,书架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柔。这一刻,仿佛所有的时光都凝结在这淡淡的书香里,静谧而悠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写于二0二五年六月四日延安家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