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题】又到粽叶飘香时

晴墨斋

清晨推开窗，潮湿的晨风裹挟着若有若无的草木清香漫入鼻尖。那股特有的淡淡清苦，像是被时光浸润过的记忆书签，悄然的翻开了往昔岁月的篇章。

今年端午节前两天，与老伴斜倚在阳台藤椅上闲话家常，她指尖轻点日历笑道：“老头子，你看！2025年的端午节放三天假，从5月31日到6月2日呢。”说着便掰起布满皱纹的手指，嘴里念念有词地计算着，最后忽然坐直身子，郑重其事地叮嘱：“你明早去菜市场，记得带些艾叶回来，端午快到了。”我望着窗外林立的高楼，忍不住打趣道：“这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家家户户都关着防盗门，哪还有人挂艾叶？算了吧。” 虽是一句调侃的玩笑话，可看到她脸上闪过一丝失落，我的心也跟着微微一动。仔细想想，日子可不就是在这样的平淡烟火里，安稳又匆匆地溜走了嘛。

闲聊间，一场关于粽子口味的争论，意外掀开回忆的帷幕。千禧年间，我终日忙于工作，早出晚归，家中大小事务全由老伴操持。端午前夕，她提议请师傅包粽子，我随口应允。次日归家，只见厨房摆满糯米、红枣与鲜莲，案板上一吊鲜红的前腿肉块泛着油光，十块钱一大捆的粽叶堆在墙角，翠绿欲滴，格外清新。利落的包粽师傅指尖翻飞，转眼间，裹着红枣、肉块的粽子便列队待蒸。我钟情咸蛋黄肉粽，她却偏爱绵密豆沙粽，这不同的口味里，藏着往昔岁月的甜。

最难忘那年端午，老伴与弟媳围坐在圆桌前包粽子。起初，两人稍显生分，气氛透着尴尬。但随着粽叶清香与糯米软糯在屋内弥漫，她们的话匣子渐渐打开，你一言我一语地唠起家常。当热气腾腾的粽子出锅，氤氲水汽中，二人相视一笑，多年的心结竟也随之消散。原来，端午节不仅是品尝美食的日子，更承载着文化的传承与家国情怀的守护。那些琐碎又温暖的互动里，藏着维系亲情的密码，也诉说着节日的深层意义。愿年年端午，人团圆，国安康。

端午清晨，厨房响起老伴忙碌的声响。不多时，粽香便温柔的溢满屋子。我们相对而坐，吃着孩子们单位发的蛋黄腊肉粽。剥开粽叶，红豆点缀，咬一口，腊肉肥瘦相间，咸蛋黄沙沙作响，与软糯的红豆在舌尖交织。她紧张地问“好吃吗”，老伴眼神里满是忐忑与期待，我忙不迭点头感慨，“如今的粽子比我们年轻时的粽子精致多了，真讲究”，岁月不饶人啊，如今我们都快到古稀之年，就算馋这口美味，也不敢多吃咯。思绪飘远，我又说道：“记得前些年，咱俩还特地坐公交去沃尔玛，在那琳琅满目的粽子货架前挑花了眼，为了哪个牌子更划算，争得面红耳赤呢！

这天，小外外跟着父母去了新家，不巧错过了楼下物业公司举办的“双节献爱心”活动。听说活动可有意思了，小朋友们能领到香甜的豆沙甜粽、蓬松的棉花糖，还有可爱的小动物气球。直到黄昏，小外外回到家，一眼瞧见那灰白兔子形状的气球，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满脸都是藏不住的欢喜。她哪里知道，这是家爹悄悄下楼帮她领回来的节日小惊喜呀。

这一幕，又让我想起2015年那个忙碌的端午。那天，我在中心分部代课到暮色降临，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总部同事在电话里大声叮嘱：“明天课后一定来领粽子！王主任特意交代，给您留了最大的！”第二天，我捧着足有三四百克重的巨型粽子，心里直犯嘀咕：这粽子裹着的，哪里只是馅料呀，它承载的又何止是美味，分明是沉甸甸的人间真情！

来鹏城十多年，我早已入乡随俗，每逢端午，就习惯用软糯的粽子应节。可每当粽香飘起，思绪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回鄂东南的老家。在来深圳之前，老家的端午习俗大不一样，最让我牵肠挂肚的，就是那金黄酥脆的“油粑”。这道乡土美食，用糯米混着绿豆制成，圆圆的粑体跟茶杯口差不多大。先把绿豆裹进蒸熟的糯米里，再用手掌细细按压成型，最后往油锅里一扔，炸至通体金黄。咬上一口，酥脆的外壳“咔嚓”一声裂开，裹着绵密的内馅，要是再蘸些白砂糖，米香、豆香与油香在齿间层层绽放，那滋味，简直是舌尖上的极致享受！

犹记那年端午回乡，村口老汉提着竹篮叫卖油粑：“五毛钱一个，买二十个算您九块！”那吆喝声在巷子里回荡，我一口气买下三十个，大快朵颐的畅快，酥脆香甜的滋味，成了此后无数个端午里，最难以忘怀的乡愁。在深圳这些年，再也没尝过那熟悉的味道，可那一抹乡味，早已深深镌刻在记忆深处，成了端午最特别的印记。

岁月流转，城市的高楼遮住了故乡的炊烟，却遮不住记忆里的味道；时光飞逝，新俗渐渐融入生活，却融不掉心底对故土的眷恋。无论是鹏城的粽子，还是鄂东南的油粑，都承载着生活的温度与情感的重量。它们就像时光的纽带，一头系着当下平淡幸福的日常，一头连着往昔岁月里的点点滴滴，让每个端午都变得格外悠长而温暖。当粽香再次飘起时，我知道，那不仅仅是节日的味道，更是岁月酿成的长歌，在心头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