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巷口的灯永远亮着</p><p class="ql-block">阿芳把最后一箱冬枣搬进便利店时，玻璃门被风撞得哐当响。她抬头看见陈默裹着灰色大衣站在门口，发梢还沾着未化的雪，手里提着的保温桶在灯光下冒热气。</p><p class="ql-block">“今天进的货多？”他把桶放在收银台上，金属碰撞声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阿芳扯下手套，指尖冻得通红：“批发商说下周降温，囤点货。”她的声音被货架间的风扯得零散，陈默却像装了精准的接收器，弯腰把保温桶往她手边推了推：“萝卜排骨汤，我妈熬的。”</p><p class="ql-block">塑料盖掀开的瞬间，热气扑上阿芳的睫毛。她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夜，也是这样的温度。当时她刚把“芳记便利店”的招牌挂上墙，暴雨突然砸下来，铁皮招牌在狂风里摇摇欲坠。她攀着梯子去加固时，梯子突然打滑，整个人失重下坠的瞬间，是陈默从巷口冲过来，用后背抵住了她。</p><p class="ql-block">“你不要命了！”她摔在他怀里时，听见他胸腔里的心跳快得像鼓点。他却顾不上自己擦伤的胳膊，先检查她有没有崴脚。后来她才知道，那天他刚加完班，在巷口看见她爬梯子，就一直站在雨里盯着，直到冲过来的那一刻。</p><p class="ql-block">“这个月水电费又超了。”阿芳用汤勺搅着排骨，试图让语气听起来轻松。陈默正在帮她整理货架上歪掉的牙膏盒，闻言动作顿了顿，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纸币放在收银台：“先垫上，我下个月稿费到了再……”</p><p class="ql-block">“我不要。”阿芳把钱推回去，“上次的还没还你。”话音刚落，货架上的玻璃罐突然倒下来，陈默伸手去扶，手腕撞在金属架上，旧伤疤瞬间泛白。那是去年她进货时三轮车刹车失灵，他冲上去拽住车头留下的印子。</p><p class="ql-block">“你总这样……”阿芳的声音突然哽咽，“我卖便利店赚得不多，你写稿子那么辛苦，干嘛非要……”</p><p class="ql-block">“阿芳。”陈默打断她，蹲下来平视她的眼睛。便利店的暖光映在他瞳孔里，像落了满星子，“你记不记得大学时你参加创业比赛，做的那个社区便民APP？”</p><p class="ql-block">阿芳愣住了。那时她熬了三个通宵做策划书，决赛前一晚电脑突然死机，所有文件都没保存。她在图书馆楼梯间哭到凌晨，是陈默带着移动硬盘找到她，帮她一点点重写，直到天亮时他眼里的红血丝比晨光还亮。</p><p class="ql-block">“你说想让独居老人用手机就能叫到修水管的师傅，想让妈妈们不用出门就能买到新鲜菜。”陈默的声音很轻，却像钉子钉在阿芳心上，“那时候我就跟你说，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在。”</p><p class="ql-block">玻璃门外的雪越下越大，便利店的灯在风雪里像颗暖黄的糖。阿芳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她第一次跟陈默说想退学开便利店时，所有人都劝她“别冲动”，只有他问：“店面找好了吗？我周末帮你刷墙。”</p><p class="ql-block">“其实我有时候挺怕的。”阿芳低头搅着汤，热气模糊了视线，“怕生意不好，怕辜负别人……”</p><p class="ql-block">“怕什么。”陈默伸手替她擦掉脸颊的热气，指尖带着淡淡的墨水味，“你看，”他指向窗外，巷口那盏老旧的路灯不知何时被他换了新的，暖光穿透风雪，“以后不管多晚，你回头看，这里都亮着。”</p><p class="ql-block">保温桶里的汤还在冒热气，阿芳突然笑了。她想起自己每次进货路上遇到坎坷，陈默总会骑着他那辆旧自行车追上来，不是帮她推车上坡，就是默默跟在后面照亮坑洼的路。就像此刻，他没有说“我养你”，也没有说“别担心”，只是用无数个具体的瞬间，把“支持你”三个字熬成了能抵御风雪的暖汤。</p><p class="ql-block">“陈默，”阿芳抬头看他，睫毛上的水汽亮晶晶的，“下个月便利店想扩个早餐区，你……”</p><p class="ql-block">“周末我去看建材市场。”他没等她说完就接过话头，眼睛里的光比货架上的灯泡还亮，“顺便把你说的那个蒸包炉型号记下来。”</p><p class="ql-block">风雪还在拍打玻璃，但阿芳突然觉得心里很安定。她知道，在这个说“爱你”像说“你好”一样容易的世界里，陈默的支持从来不是轻飘飘的承诺。是他把她的每个梦想都认真收进心里，是他在她想摘星时递上梯子，在她想踏雪时备好暖鞋，是他让她明白，最好的爱从来不是“你应该”，而是“你怎么样，我都在”。</p><p class="ql-block">便利店打烊时，陈默帮她锁好门。两人并肩走在雪地里，脚印深深浅浅。阿芳突然停下脚步，看他哈着白气问：“怎么了？”</p><p class="ql-block">她却只是笑，伸手轻轻碰了碰他手腕上的伤疤。雪光映着巷口的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知道，往后的路或许还有风雪，但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他站在暖黄的灯光里，像很多年前一样，笃定地对她说：“阿芳，别怕，我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