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时候

江月

《庭院故事》系列 之八：

下雨的时候

文 字：江月

图 片：江月 丫丫 凤凰鸟

美篇号：15063781

秦岭下雨了。

涝峪口的雨，细密如织，浸润着山壹书咖小院。初夏的温婉，便在这清灵的雨幕里，悠悠弥漫开来。

好友曹雨锋曾说过：“我有一个愿望，下雨时，在咱们小院吹一曲《下雨的时候》”。

此刻，他手持电吹管，静坐庭院中央的小圆桌旁。雨丝悄然爬上他的肩头，他身体微倾，轻轻一甩头，唇抵吹管——那首挪威神秘园创作的、以舒缓柔美著称的《下雨的时候》，便在雨帘中缓缓流淌开来。

音符轻盈跃出，时而如山涧溪流，潺潺低语，自然无碍；时而似和风拂过，丝丝入扣，轻叩耳畔。悠扬的旋律，温柔地拨弄着茵茵绿草。雨水浸透草坪，粉红色的花瓣愈发透亮，如时光打磨过的温润美玉。

红砖小径侧耳倾听，蜿蜒的水痕，恰似记忆深处蜿蜒的纹路，静待着某个尘封的故事，在这细雨霏霏中苏醒。

他微微垂首，仿佛承接天籁的馈赠。右手在键上翻飞如蝶，每一次触碰都是一场深情的呢喃；左手腕间的手链，随乐音轻颤，应和着雨打新叶的节拍。

整个庭院，正上演着一场雨中的多重奏鸣：核桃新叶将音符揉碎成沙沙细语；菜畦青叶托起水银般的五线谱轻轻摇曳；墙角那排月季倏然挺直了茎秆，将某个高音悄然封存于鼓胀的花苞。旋律如无形的风，缓缓拂过树干、竹林、草坪、菜园、红砖小径……

远处的山峦被一层朦胧的雾气笼罩，若隐若现。

万籁俱寂，唯有这悠扬在雨雾中低徊。

当一段低沉的乐声弥漫开来，雨丝也仿佛被染上了绵长与忧伤。他的指法微微迟滞，像被无形的潮汐瞬间淹没。电吹管的尾音里，渗出不易察觉的颤音，一缕幽微的叹息，在湿润的空气里缓缓飘荡。那一刻，我仿佛看见十多年前某个相似的雨夜，北京地下室潮湿的角落，循环着无味旋律。

目光落在他被雨水洇湿的后颈，思绪如脱缰，骤然撞回十五年前那个骤雨之夜——毫无征兆的讯息撕裂平静。那时，荧屏上年年有他的身影，他，却毅然决然，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病榻之侧，这一守便是十年。“观众忘了你，尚可重来。父亲，只有一个。”这低语，此刻化作管中流出的音符，融入了雨滴沿着核桃树皴裂树皮淌下的水痕，书写着相似的、沉默的印记。

不知何时，雨悄然止息。云隙漏下几缕金线，将水洼中的倒影缝缀成流动的锦缎。

庭院里所有被雨水浸润的声响骤然屏息，唯有远处山涧，送来悠长的回音——那是雨滴在时光的琴弦上，拨动着永不褪色的思念。它穿越阻隔，带着对过往的轻抚与未来的微光，在天地间久久低徊。

曦曦和阿姨端着托盘走了出来。墙边那棵杏树，舒展枝叶，仿佛无声的邀约：来吧，曦曦，雨后的杏子，滋味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