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住在乡下的日子

寒江乐钓

　　在城市高楼大厦间穿梭了十多年，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便到了退休的年纪。恰好妻子也同时退休，提议将乡下镇街上的旧房子重新修葺一番——她母亲年事已高，住在镇上照应起来方便；况且她在镇政府工作了半辈子，对那片土地总怀有深厚的感情。我思忖着退休后做个城乡两栖人倒也别致，便应允了。

　　这是一套1997年购置的临街住宅。一楼是商铺，二楼是三室一厅居所。虽不及城里的商品房那般宽敞考究，但容纳三五口之家也绰绰有余。住得久了，两种生活的差异便愈发明显，各有其独特韵味。

　　城里购物方便，文化生活丰富多彩。居住的房子隐匿在小区深处，远离马路的嘈杂喧嚣，周围一片宁静，实在令人向往。清晨想睡个懒觉时，绝不会被突如其来的噪音惊扰。可这精心营造的静谧背后，却是挥之不去的疏离感。邻里之间不过点头之交，家家户户紧闭的房门，将"远亲不如近邻"的老话隔绝在外。楼上楼下住了多年，竟从未踏足彼此家中闲话家常，更遑论成为知交好友。

　　而乡下这临街的老房子，虽常有市井喧闹，却自有一番鲜活气息。推开窗就能看见街坊熟识的面孔，买早点时小贩会记得你的口味，左邻右舍见了总要驻足寒暄几句。在这里，钢筋水泥的冷漠被市井烟火融化，生活的温度触手可及。

　　在这小镇上，邻里之间亲如一家。你刚把车停稳在楼下，这边就有人笑吟吟地递来一把时令蔬菜，那边又有人捧着一小罐自制的霉豆腐相赠......时常还会收到热情的便饭邀约。礼尚往来是这里的传统，我们也会不时拿出家里的特产，或是将野钓来的小鱼小虾分享给邻居。闲暇时分，串门成了常事，大家围坐在一起，聊着家长里短、柴米油盐，欢声笑语在堂屋里久久回荡。

　　以前在城里，晚饭后夫妻俩常常窝在沙发里，各自沉迷于手机世界，对外界的热闹不闻不问。可如今情况完全不同了，刚过七点，窗外就传来热情且熟悉的呼唤声，那是男邻居们邀约出门散步的喊话。紧接着妻子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对门楼下广场舞群的群主映红姐在电话那头急切地催促道：“咋还没下来？都在等着你一个人！”这氛围下，想不锻炼都难。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完全融入了这里的节奏。这里的邻居，过不多久，就开始轮流做东请客，一次摆上两大桌，菜肴飘香，大家坐着的站着的围在一起，喜笑颜开，推杯换盏，胜似一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

　　茶余饭后，邻居们相约结伴上山，掰竹笋，摘黄桔子花；挽起裤腿下水捞螺虾，欢声笑语在水边回响。一起动手做馒头、包饺子，煎南瓜饼，捏粽子……厨房里热火朝天，满是欢声笑语。谁若过生日，大家早就记得，提前安排好歌厅，点上一首歌，便能引吭高歌，尽兴而归。无论是谁家遇到红白事，邻里们总是纷纷登门，或前去祝贺，或表达哀思，将淳朴的乡情演绎得真切动人，那真诚之意溢于言表。偶尔大家还聚在一起打打小牌，图的不是输赢，只为消遣娱乐，享受这惬意时光。

　　闲暇之余，我常去开荒种菜、喂鸡养鹅，体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早晚时分，我还会结伴到附近沟渠、山塘野钓，享受悠闲自在的时光。

　　这样的日子久了，我渐渐明白，城市的霓虹再璀璨，也比不上乡下灶台里跳动的火苗温暖。这里的每一扇门都为邻里敞开，每一顿饭都可能变成热闹的宴席。在这条铺满记忆的老街上，我找回了生活最本真的模样——它不在手机屏幕里，不在电梯间的点头之交中，而在张家送来的时令菜、李家邀约的家常饭里。原来，最珍贵的人间烟火，就藏在这些看似琐碎的你来我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