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 说好桃花开-6

文戈

　　晚宴安排在民宿餐厅靠近墙角的位置，林芝石锅鸡、阿里烤羊排、工布藏香猪、察隅手抓饭、米林酸奶配荞麦饼，再就是搭配了一些蔬菜。陈重记得点单中有一盘青笋，结果上了盆莴苣菜梗，问管家，管家说这就是青笋，好不容易让管家搞明白点的是竹笋，管家摇了摇头说，竹笋还在地里睡觉，现在就是这个青笋。

　　为了活跃气氛，陈重去拿了五瓶拉萨啤酒，一来这里海拔不高，二来经历这么些天，大家对高原也已适应，适当喝点啤酒应该问题不大。大家邀请米玛一块参加，起先他还在推脱，在大家的热情邀请下还是来了。大家分席坐定，苏鑫在陈重右手边隔了小乔的位置，他的左手边坐着文文，然后是妙妙，再就是米玛。

　　大家一边用餐，一边问米玛一些自己感兴趣的问题，米玛一一做了回答，说到开心处，米玛发出爽朗的笑声。刚开始大家还没觉得笑声有什么特别，到后来米玛一笑，文文和妙妙跟着笑个不停，紧跟着苏鑫也开始笑，然后大家都跟着笑。苏鑫说米玛的笑声带有某种魔性，陈重认真一听也还真是，然后这魔性就开始传染开了，只要米玛一笑，大家就跟着笑。开始的时候米玛有些迷茫，不知道大家笑什么，后来也就习惯性的和大家笑到一起。苏鑫提出既然喝酒，应该要有点花样，于是拿了一只调羹，放着一个空盘子上转，调羹的柄指向谁就由谁喝酒，并讲一次人生的经历或者感情经历。当轮到陈重的时候，他借口自己感情经历太简单，便选择喝双份的酒。苏鑫说他是老狐狸，太狡猾。

　　餐厅就餐的客人都走完了，只剩下陈重他们一桌，担心晚上声音太大，影响其它住店客人休息，晚宴到了晚上十点结束了。苏鑫提出既然出来玩就玩个尽兴，不如大家一起去旷野看星空。米玛说明天还要开车，他就不去了，于是五人都来到民宿大门外的旷野中。

　　晚餐结束的时候，陈重看到地上已经有十多个酒瓶子，不知道是不是那点酒精的作用，苏鑫看上去似乎有点兴奋，在酒桌上，看她那神色应该不止那点酒量。在民宿门外的空地上，苏鑫又唱又跳，忽而有感而发念几首诗。文文和妙妙说有点冷，提前回房间，一会儿小乔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陈重和苏鑫俩人。苏鑫不顾漆黑的旷野，一个人顾自往前走，陈重有些担心，叫了几次让苏鑫不要再往前走了，苏鑫像是没听到，他有点担心她的安全，只好借着手机上打开手电筒那点微弱的光跟了上去。陈重劝苏鑫，这么黑的夜晚走得这么远很危险的，苏鑫反问他：“你怎么不跟他们一样回房间？怕我一个人在野外被野狼叼走吗？这看似漆黑的夜，其实很安全的，周边都是花草树木，没有什么会伤害到我。你不觉得着宁静的夜色，即使不经意慢慢地走着也是一种享受吗？”

　　陈重何尝不是这么想，在嘈杂的城市，有时候想找一个安静一点的地方独处一下都是一件奢侈的事。在这里，他感到山谷里吹过来风都带着甜味，他也非常享受这里的夜色，只是看着苏鑫一直往前走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一个女孩子，在这夜黑风高的夜晚。于是他说：“你喝了酒，一个女孩子在这夜里走那么远，我还是点担心。”

　　“哈哈哈，看我在餐桌上那么主动以为我喝多了，那点酒对我来说最多只能算是微醺，不会有事的，我那是为了调节气氛。一群人今天聚在一起，没人过问你曾经干过什么，没人在乎你官职多大，口袋里有多少钱，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想喝酒就喝酒，可以无拘无束，不用担心明天，明天的太阳依然从雪山那边升起，行程结束各奔东西，不再可能会往来。都像你那么闷，平时的工作和生活已经够累了，出来玩还要端着，还嫌不够累吗？出来玩要放飞自己。”

　　漆黑的夜晚，没有月亮，周边除了村里的房子从窗户里透出微弱的亮光外，没有其它亮光，天空上那点点繁星变得特别的明亮。依稀可以看到两边高高的雪山，在夜空中变得有些狰狞，从峡谷上游吹过来的风越来越大，吹得人瑟瑟发抖。

　　第二天早上，陈重天亮起床就到牧场去逛了一圈，他一个人顺着一条小路，一直走到山脚下那片云杉林里。熬过整个冬天的云杉树，依然是那么翠绿。他蹲在地上仔细看，那看似枯黄的草地，地底下已冒出星星点点的翠绿，远处高山白雪覆盖，不经意间山谷中新的生命已经萌芽。

　　昨晚苏鑫的那一席话对陈重触动还是有点大，他自以为平时话语不多，一般人也揣摩不透他的心思，怎么会在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面前不堪一击，在她眼里他成了透明人，仿佛一个举止眼神都被她看得明明白白。他觉得自己被这个活泼率直的姑娘感染了，也许不仅仅是感染这么简单，他觉得她笑起来很好看，两个酒窝，毫不掩饰地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有时候笑得低下头，弯了腰，有时候又会笑得仰起脖子，那笑声就像浮在她脸的表面，随时都会突然爆发。就连对陈重说那些带有攻击性话语的时候，也是斜着眼睛面带笑容，让陈重哭笑不得，生气不了。大家都说米玛的笑声有魔性，对于他来说，苏鑫的笑声才真正具有魔力，那笑声和笑容深深的吸引着他。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脑海里一直挥不去她的影子，晚上静下来，浮现的还是她的笑容。

　　回到嘎玛民宿，一群人已经围着桌子在吃早餐，看到陈重从门口进来，招呼他坐下来吃早餐。经过昨晚的聚餐，相互之间也不再拘束，话题明显多了起来，文文一直和小乔在打闹，一旁的妙妙也总是站在文文这一边。或许是年龄的原因，或许是陈重平时说话不多，大家对陈重明显没那么随意，也只有苏鑫敢当面想说就说，而陈重被苏鑫怼的时候也是不敢啃声，看到苏鑫对陈重那么大胆，大家暗暗感觉到有些微妙，心照不宣也都不说出口。

　　离开扎西岗村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车子在318国道原路返回。再次经过色季拉山垭口，看上去依然是白雪皑皑，但公路边的停车场积雪融化后的积水在路上流淌，一不小心像似踩在小溪里。远处云雾围着南迦巴瓦峰不断地变化，时而淡时而浓，时而遮住高耸的尖峰，时而又云开雾散，把那高高的山峰完全展示在眼前。

　　经过山口的那幢贩卖土特产和旅游纪念品的矮房子，来到一个广场，耳边传来节奏强烈的音乐声，广场前一个背对南迦巴瓦搭建的小平台，旁边竖着“318此生必驾”的牌子，在台子上几位身穿藏族民族服装的男女青年，伴随着音乐的节奏跳舞，在他们不断的吆喝声中，几位游客也上了台子，跟着音乐节奏扭动着身子。见此情景，苏鑫先是跟着节拍着手掌，随后转身拉着陈重上台开始扭动，受到氛围的感染，陈重也开始笨拙地扭动身子。由于高原氧气稀薄，不一会儿陈重便开始有些气喘吁吁，跟不上音乐的节奏。要在以前，这种场合陈重是不会上台的，迫于苏鑫的拉扯上了台的陈重，忽然间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突然打开似的，灵魂慢慢游离于身体之外，向空中漂浮。他闭上眼睛，那灵魂飘得越来越高，原本震耳欲聋的声音仿佛变小了，身体开始不受自己控制，世间万物仿佛停止了一般，任凭灵魂在空中随风荡漾。

　　当陈重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气喘的不行，他赶紧从台上下来。当有人问他要不要刚才跳舞视频的时候，他摇了摇手说不要，苏鑫在边上插话道：“我要，多少钱？”然后付了钱，从对方手机里拷来视频。她和陈重说：“这是一次经历，干嘛不要？不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即使有，也是物是人非。再说，对他们是一种生计，付一点小钱，让大家都快乐一下，不是挺好。我把你的也拷过来了，你如果真的不要，我给你删了。”见此情景，陈重赶紧说：“我要。”

　　从山口一路下山，前后才一天时间，318国道色季拉山口段，已经和昨天完全不一样。白雪覆盖的那两座山峰，雪线已经很高，只剩下山顶那一点，原来道路上的积雪已经不见踪迹。进入林间道路，冷杉树上没有了积雪，原来被积雪压迫的树枝，已经傲然挺立。车子从弯弯曲曲的318国道线，进入林芝机场高速，然后进入岗派公路，沿着雅鲁藏布江一路向东驶去。

　　（待续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