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安康

虚室生白

晨练时听对面走过来的两个人叹气说日子过得真快，又端午了！心有戚戚，转念想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又顿觉开朗。连着下了两天的雨，天还没有放晴，空气清爽宜人，应该是长夏前屈指可数的清凉日子了。前两个工作日气温连日攀升，日头火辣辣的，催红了满城的凤凰花，昨夜里雨停后起了风，路沿、树下密密地散落了一层红艳艳的花瓣，很是养眼，枝头挂的花儿稀疏了不少，不过，这并不需要担心，端午过后，它们还有一个多月的花期，直到毕业季来临，然后就是腊肠树的黄花和紫薇登场了，也都是耀眼的满树开着。

小时候过端午不但吃粽子，大人还叮嘱早上要吃一个煮鸡蛋，说是这样一年都不会肚子疼。肚子疼还是常有的，夏天来了瓜果摘了就吃，贪凉灌井水，生茄子青椒、甜杆、乌米什么的也不甘示弱地尝试，消化不良拉肚子是难免的。再就是不分饭前饭后，满世界疯跑打闹，嬉闹过后常常捂着肚子回家。所以尽管蛋黄噎人，蛋白有腥气，也会诚惶诚恐地吃下这颗平安蛋。

即使是在气温回升最晚的高纬度东北地区，过了端午也不再会“着凉”、“伤风”了，夏季里庄稼飞快地长高，往大田里望去，满眼的青绿。看不到边。院子里养的十来只鸡也长得很快，整日里歪头提爪，东转转、西转转，时不时低头啄下地，或是刨一阵子土。村东头小河里的水还很凉，这时节光着脚淌水摸鱼，时间长些脚踝和小腿会冷得发麻，这也是大人警告会冰得肚子疼的事端之一。

“童年是天堂的碎片，散落在我们记忆的角落，成年后我们只能偶尔捡起一片，感叹那时的美好。” “梦境是童年的船，载着我们回到那个再也无法触及的时光。”童年是我们记忆中最珍贵的片段，简单的快乐、平常的愿望、甚至是恐惧与不安，都会在忙碌、沉闷的成年阶段以梦境的形式再现，难以消散。在小河里玩耍的夏天只有四、五个，后来却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只是年纪越大，次数越少了。近五十年了，那时的河水今天或已改道干涸，那时的田野或已高楼林立了，不但过去的时光已无法触及，一切的情形也可能不知何年就消逝了。

大江南北不同地区包粽子，口味馅料或有不同，但端午这天在门口悬挂菖蒲和艾草是高度一致的，驱虫辟邪保安康。还见过有店里精选了菖蒲修成剑状，艾草也晾晒或烘焙到干透，散发着清香，还配上用竹丝编织的精致小巧的“粽子”和金黄色的小葫芦，用五彩线绳扎在一起，集成了一切的吉祥寓意，生意人的立意和用心虽然在乎的是赚钱，终究是给追求生活细节的人士多一些选择，繁复细致的工作也给手艺人带来了相抵的收入，绝对称得上是件好事。

对于从荒野和岩洞中走到今天的人类来说，所有的祝福和祈祷当中，平安健康一定是最初的那个。随着物质的丰富、文化的构建和欲望的增长，生命不知不觉变成了一次竖满里程碑的征途，生活也成了一张张精确的日程表，我们试图掌控一切，超越因果，苛求完美，不容有失，但终归是捕风捉影，两手空空。在端午这个特殊的节日里，除了热热闹闹的粽子、龙舟、雄黄酒、香囊、菖蒲艾草，我们也应该有片刻的安静，反思内心的真正需求。贪欲带来的短暂满足，和随之而来的更大的焦虑、空虚与不安，终究是与我们彼此祝福的安康背道而驰的。也许那些天真无邪，无忧无虑，有亲人庇护，与大自然亲近的岁月才是最值得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