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县长与曾汤圆（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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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故事.

陶县长与曾汤圆

唐 鸣 (四川)

话说民国十八年(1929年），广汉县新上任一个县长，他叫陶凯，本是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八路军第二混成旅一个驻军团长。此人身材瘦瘦精精，虽出身行伍，却透着一股斯文气。初见之人，很难将他与阴险狡诈、诡计多端联系起来。

陶凯兼任广汉县长后，广汉县被他搅得人心惶惶、鸡犬不宁。他借口广汉有共产党地下活动频繁，到处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一日，陶县长身着便装，灰色长衫马褂，头戴礼帽，金丝墨镜遮眼，手持文明拐杖，一副商人绅士派头。此次出行，他未惊动任何人，一心想亲自看看广汉是否真如传言般不太平。这广汉县城虽小，却治安堪忧，不仅城里共产党地下活动时有传闻，西门北门外有土匪肆虐，东门南门的袍哥舵把子也十分猖獗，大白天都常有盗抢掳人之事发生。 “这广汉简直乱成一锅粥了，上峰命令本县好好整治，我可得想个法子解决这烫手山芋。”陶凯心里盘算着，刚上任不久，前任县长像走马观花似的频繁更换，时局动荡，他也倍感压力。

搁老子广汉简直不太平，上峰命令本县得好好整治一下。陶凯心里想着，并捉摸咋个解决这个烫手的山芋。

广汉历史文化悠久，国民党元老戴季陶就出生于此。戴季陶（1891年—1949年）曾担任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国立中山大学校长、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长，有蒋介石的“国师”之称，是蒋介石的忠实“智囊”。陶凯虽然未曾见过戴季陶，但他对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上任之初，还专程去广花市街戴家花园拜见戴家人后人。

广汉的美食也闻名遐迩，缠丝兔、回锅肉、卤鸭子、麻辣五香兔儿脑壳，还有金丝面小笼包、玻璃抄手叶儿粑、烧麦蒸饺三合泥、锅魁凉面肥肠粉等，师爷之前介绍时就勾起了他的馋虫，只是公务繁忙，一直没机会品尝。

除此之外，广汉还有不少名胜古迹让人流连忘返。

那天，听师爷又和几个姨太太们在那里说起大北街城门洞锅魁巷附近，有一家传统老字号曾汤圆好吃得不得了。

陶凯自称自己是一个美食家，他一直没有机会去品尝这些美食，听着都有些馋人了。 他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点燃的第一把火就是忙着清剿共产党，镇压进步人士。用他的官话说是清匪除霸。

至于真正的土匪棒老二哥，袍哥舵把子，他却避而不谈，装腔作势，甚至还有勾结。

这天下午，陶县长难得闲下心来，决定微服私访，了解一下“民情”。他没带一个卫兵，只腰间佩了“家伙”，独自悠哉游哉地走上大街。一路上，行人不认识这位新县长，他走走停停，偶尔询问几句，一身长衫马褂的绅士打扮，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他穿过武庙街、烟市街、当铺街，又经过槐树街小十字，来到了大北街城门洞。 一路虽然行人稀少，街铺商店也不是很多，且大都关门闭户。未有任何可凝之人。

临街大多的街面为居民住户，市井略显冷清。 当然，也许这是下午的缘故，本身县城的人囗就不多。只要不出乱子，平安就好，陶县长这样想。 只见街头巷尾贴着清共剿匪的告示标语，街市看似井然平静，陶县长颇为满意。

不多时，陶县长就大停留在了大北街的城门洞。

远远望去，那高高的北城门巍峨耸立，城门有几个卫兵把守着，威严无比。 进出县城的人，个个都要出示门条证件，还得盘查搜身，看上去井然有序。

他远远望了望城楼，然后掏出胸部囗袋的怀表，看了看此时的时间。时针已经指向六点。唉，不知不觉自己已经走了几个时辰。此时已近黄昏，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他突然想起师爷说过的大北街城门洞锅魁巷附近的“老字号曾汤圆”。

于是，他折返到锅魁巷对面的“老字号曾汤圆”店。这是一家上下两层的木楼门店，店招上“老字号曾汤圆”六个大字金光闪闪，店门口还挂着布条写的店名，很是气派。

陶县长刚踏上街沿，店小二便热情吆喝：“来客人啦，里面请！请问客官今天吃点啥？有芝麻馅、花生馅、白糖馅、红糖馅……”

“请问客官需要点哪样？”

陶县长先点了一碗黑芝麻馅，一碗花生馅汤圆。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汤圆被端上桌来。

一囗咬下，软糯香甜。真是满囗留香。

果然这家汤圆是名不虚传，真是满口留香。

陶县长肚子本身就饿了，一碗下肚，又来二碗。其间，他还点了一些其他小吃点心。

待味蕾十分的满足后，他这才算罢休。

当店小二前来结帐时，陶县长这才傻了眼，自己走时匆忙，换了身衣服都忘了带细软钱银。

店小二看他全身摸遍，也没有也掏出一个铜子出来，又吱吱唔唔不知所云。

小二觉得像是又遇上了一个想吃霸王餐的主儿了？但又想，这不像是一个没钱的主儿。

于是，店小二忙喊掌柜的前来处理。

掌柜的像早有准备，忙带上一干伙计围了上来。店里的客人也交头接耳，纷纷议论。

“看这行头，也不像白吃的主呀？！”

“这么陌生，不会又是那个码头过来的吧。”人们指的是可不是不土匪可痞，是袍哥大把子。偌真是，这个就惹不起了。

可陶县长一直都笑咪咪地不着声。还让掌柜的泡一杯好茶。

掌柜的也一直陪笑着说道：“好的，好的，稍等稍等，马上泡茶，泡一碗盖碗来。”

“要喝上等的蒙山黄芽。”陶县长道，这是他有意在刁难掌柜。

“客官，这个没有，小店只有成都三花茶”。店掌柜硬气地说。

“不急，我不急，出去买噻，我等。”

这句话，却吓得人不敢声张，更加觉得有名堂。人们纷纷撤退，怕一会儿要血溅到自家身上了。

此时，掌柜在给伙计使眼色，意思是叫悄悄地去警察局报官。并不动声色的又像是支下人去买茶叶。

陶县长此时尴尬不已，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身份，又想拖延时间化解尴尬，正左右为难时，看到了城门洞换岗回去的哨兵。他忙对店小二说：“快去叫那个当兵的过来一下，我有事找他。” 店小二和掌柜面面相觑，不过掌柜一想正好要报官，便赶紧出门叫来了哨兵。哨兵进店，一眼认出摘下墨镜的陶凯，立马立正，行了个标准军礼：“长官您好！”陶凯示意他把手放下，凑到耳边低语：“快去司令部叫特务连长官过来一趟，就说我在这里被困，有紧急军务，要他火速过来处理。”

店小二望了望掌柜的，掌柜的也丈二和尚一时摸不着头脑。

只见哨兵丝毫也不敢怠慢，他扛着步枪，迅速地向驻军司令部跑去……

好在，这驻军营房并不是很远。

哨兵气喘吁吁地跑到驻军司令营部，他向特务连长官报告说：“有紧急军务，团座在北门曾汤圆店被困，叫你火速前往。”

刚好，这特务连长官正是陶凯的小舅子。当他一听哨兵报告，脸色吓得铁青，心里也直打鼓。

“什么，团座被困？”这还了得，迅速跑向司令部。

参谋长一听团座被困北街汤圆店，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于是，他马上命令部下，迅速组织人员，全副武装，紧急集合部队，向大北街进发。

陶凯的小舅子哪敢有一丝一毫怠慢。他在最短的时间，紧急率领了一个排的士兵，全副武装奔赴了大北街。并迅速包围了曾汤圆店，把锅魁巷也堵得水泄不通。

这阵势，如临大敌。人们纷纷躲避，四处逃离。

当特务连长官带兵冲进店里，把掌柜和伙计们都们全给控制住了。却看见陶凯正悠闲的喝着盖碗茶。

特务连长一个军礼：“团座受惊了！怎么回事？他们如何处置？”

陶凯却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小舅子凑过来，小声说道：“过来，你爪子你爪子？放人。”

紧接着又小声道：“我吃了人家的汤圆，身上没有带钱。我是叫你来付帐的，你咋个带这么多士兵？还荷枪实弹的来抓人，干啥子嘛？”

“你不是说有紧急军务，要我火速赶来处置嘛？” 小舅子一脸苦笑。“我还以为有共党。”

“龟儿子，我不这么说，你能来这么快？搁老子，我是叫你来付汤圆钱的。” 陶凯瞪大双眼训诉道。“哪里来的共党？让你们这么兴师动众。”

这时，火速赶来的警察也在门外吆喝以为有悍匪，却一直冲不进来。只见荷枪实弹的国军早已经包围了汤圆店，不容警察介入。

这一下，弄得围观的百姓哄堂大笑。

客人们也哭笑不得。吓得哆嗦的掌柜伙计也终于松了一囗气。

陶凯吃汤圆没带钱付帐的故事也就这样迅速地在广汉县城传开了。

一个平常的小事，县太爷这么兴师动众，闹成了笑话，简直是荒唐。

后来，不知原委的都说县长吃汤圆都那么兴师动众的，还架起了炮火，弄得是人心惶惶。

出乎意料的是，曾汤圆店后来却真正成了共产党地下联络站。

再后来，说书人在茶园把它说了一段评书《陶团长吃汤圆》。

当然，说起这个民国县长陶凯，他还真是一个人物，他在广汉起义中也扮演了重要角色。1930年 10月25日，广汉县中学钟楼上的大铁钟突然在零点猛响十三下，全城响起激烈的枪声，广汉驻军起义，陶凯在担任广汉县长时被起义军捉拿‌。后受伤翻墙逃跑，那是后话。

广汉起义是中国共产党1930年在广汉发动的革命武装。广汉起义，亦称汉州起义或广汉兵变，是指1930年10月25日（农历庚午年九月初四）在广汉发生的一场旨在独立掌握革命武装、开展军事斗争的革命战斗。这是一场有计划、有组织的英勇的武装斗争，拉开了震惊巴蜀的中国共产党独立领导的大规模军队武装起义的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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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唐鸣先生新作《陶县长与曾汤圆》发表于2025年新一期大型文学刊物《西南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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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的广汉县衙门。(梁思成摄)

民国时期的广汉西门至成都牌坊。(梁思成摄)

现留存于广汉大北街的锅魁巷(风筝摄)

本文发表于大型文艺刊物《西南作家》2025年第一期。